谢于衍倒是不在意他那不耐烦的语气。
只是又问了一遍，“那你打过他了吗？”
“……”
谢思乐低头，“没有，所以我让着他。”
更多的时候，都是李小杰单方面欺负他，只有他实在忍不了的时候，才会反抗。
但是反抗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谢于衍平时忙着工作几乎不管自己。
每次幼儿园出事都是让林姚瑶过来处理，李小杰是那个坏女人的表弟，坏女人自然无条件站他那边。
有时候自己侥幸占了上风，伤了李小杰，那个坏女人还会故意报复自己，偷偷掐自己。
就算输了，自己也不好过，有时候是不给自己饭吃，有时候是让自己罚站写检讨书。
而且会提前和谢于衍告状，谢于衍也总是信她，默许了她的惩罚行为。
他也想和谢于衍告状，可谢于衍和今天一样，要么不听，要么听了也很少管。
谢于衍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
“既然你打不过他，为什么不把玩具给他？”
“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他？”
“而且大家的玩具都是分配好的，但他每次都霸占别人很多玩具，我就剩一个玩具车了。”
谢思乐很委屈，他先前还想着谢于衍会不会来替他出头的。
结果现在一看 ，感觉他是替李小杰出头。
“没用。”
谢于衍直接对他下定义，冷嘲热讽着，“那么多玩具都给了，就差这一个？”
“对，就差这一个！我就不给他！”
看着谢思乐一脸是伤，倔强地昂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谢于衍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谢思乐这么软弱，以后可要怎么办？
谢于衍确诊了癌症，一条腿已经踏进了棺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长辞于世。
现在他是可以护住谢思乐，狠狠教训李家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
那等他死了呢？谢思乐要怎么办？
他又软弱又不会保护自己，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击。
万一李家趁机报复他，他要怎么办？
尽管谢于衍心里担心谢思乐，但嘴上一贯不饶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不是姐姐去了，你要怎么办？”
要是姐姐没去替他出头……
谢思乐眼神暗了暗，那就还是林姚瑶过去，自己大概率会低头道歉。
看着谢思乐泄气的样子，谢于衍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没有姐姐，你就会把玩具给他是吗？”
“是！”
谢思乐屈辱的忍着眼泪。
“我知道你就想让我让着他，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他是那个坏女人的弟弟，我就得无条件让着他！”
“谢思乐！”
谢于衍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直接喊他的名字让他住口。
谢思乐又误以为是因为自己喊了林姚瑶坏女人，所以他才凶自己。
“你才不是我爸爸！你那么护着李小杰，你去当他爸爸好了！”
“你……”
谢于衍生气了，指了指谢思乐，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
“我不是要护着李小杰，我是觉得你不够强大，总是被人欺负！”
“你总是这么软弱，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都不知道反击！以后你要怎么办？”
“凉拌！”
谢思乐语气也冲的很。
“我要怎么反击啊？我要怎么变得强大？”
“每次我和李小杰起冲突，都是那个坏女人过来，你来过一次吗？”
“别人都知道李小杰和那个坏女人更亲，所以每次坏女人都站在他那边，我只要反击了，我就是罪无可恕！”
“还说你不护着李小杰，每次我和他起冲突，你都是在罚我！”
谢于衍只觉得气血上涌，胸口一阵剧痛。
他压着血气，继续和谢思乐争论着。
“我罚你是因为你主动挑事！姚瑶从来都是就事论事，怎么可能冤枉你？”
“而且你的反击就只会打架吗？这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只能靠打架解决吗？”
“不会保护自己就是不会保护自己，总是赖别人。”
谢思乐以前受的委屈，此刻都爆发了出来。
“你永远就知道护着那个坏女人和李小杰！”
“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眼圈红了，又捏紧了拳头，吼出了这些年内心藏着的最深的怨念。
“就是因为你永远护着外人，你永远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有你这样的爸爸，怪不得妈妈会离开！”
吼完这句话，谢思乐哭着就跑上了楼。
“有你这样的爸爸，怪不得妈妈会离开！”
这句话始终回荡在谢于衍的耳边。
本来就气血攻心的他。
大脑紧绷的弦突然断了，眼前一片空白，耳边也传来剧烈的耳鸣声。
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家。
出生没多久却对人都冷漠的谢思乐。
疲惫且永远死气沉沉的姜悦。
他每次回到家都觉得很沉闷，很喘不过来气。
只有林姚瑶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能短暂的忘记那个家。
于是他像平时那样，冷暴力了喋喋不休的姜悦，摔门而去。
和朋友一起去了酒吧喝酒，看着形形色色的异性在台上跳舞。
但那天又和平时不一样，他总是觉得心里很慌，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他很想买醉逃避这种感觉，但是无论喝多少都很难受。
直到他接到了电话。
说姜悦开车冲下了江水。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去了江边，当时就想跳下去找姜悦，可是被路人拦住了。
于是他就在江边坐了很久，等了很久。
可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捞到。
他的姜悦带着他最后一丝希望走了。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谢于衍都在后悔，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不能和她多说两句话。
哪怕就两句话，说不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姜悦曾经那么爱他。
怎么舍得丢下他和孩子？
都怪他。
就是因为他这样，所以姜悦才会离开。
“有你这样的爸爸，怪不得妈妈会离开！”
两句话重叠回荡在耳边，逐渐变得尖锐。
是啊，都怪他。
谢于衍没忍住吐出一口血，就这么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