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大院。
祁兴国书房。
檀香袅袅。
祁兴国并未安坐于书桌后,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华夏地图前,负手而立,身影如山。
听到推门声,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那双曾阅尽风云的眼眸里,此刻满是属于长辈的温和与期许。
“回来了?”
祁兴国指了指对面的红木圈椅。
“今天这场大会,感觉如何?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姑娘?”
祁同伟在他对面坐下,神色平静。
“有。”
祁同伟的回答干脆利落。
“哦?”
祁兴国顿时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
“哪家的姑娘,能入我们同伟的法眼?”
祁同伟端起管家刚送来的热茶,不急着回答,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
“爷爷,我看中了两个。”
“这两个想先都深度接触一段时间,多了解一下,再做最后的决定,这样可以吗?”
祁同伟这话一出。
祁兴国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小子!”
他伸出手指,虚点了点祁同伟,笑得胡子都在抖。
“我还当你转了性子,原来骨子里还是我们祁家人的霸道!”
“行!当然行!”
老爷子祁兴国心情极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
“别说两个,就是二十个,只要你看得上,想先处着,爷爷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谁敢有二话?”
笑过之后。
祁兴国脸上的好奇之色更浓了。
他摩挲着下巴,像是在玩一个有趣的猜谜游戏。
“让我猜猜……你眼光高,能被你看中的,定然不是凡品。”
祁兴国思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一个是汉东陆家的陆亦可吧?我听祁运说了,你对她似乎青睐有加。这姑娘确实不错,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另一个……莫不是汉东赵家的赵小惠?”
祁兴国分析道。
“赵立春这个女儿,颇有商业头脑,年纪轻轻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你相亲时不是还夸了赵小惠一句?”
“样貌、家世、能力,三者皆备,倒也配得上你。”
在他看来,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陆亦可温婉可人,赵小惠精明能干,这孙儿的眼光,倒是颇为老道。
然而。
祁同伟听完,却是先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爷爷,您只猜对了一半。”
“哦?”
祁兴国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我选的,是陆家的陆亦可,和……”
祁同伟顿了顿,吐出了一个让祁兴国始料未及的名字。
“钟家的,钟小艾。”
书房里的空气,在“钟小艾”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仿佛凝滞了一秒。
祁兴国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意外与不解。
他眉头紧锁,身体坐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自己的孙子祁同伟。
“钟小艾?”
祁兴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中满是困惑。
“同伟,你相亲大会上不是说,钟小艾,不过是个花瓶吗?为何……为何还要选她?”
在祁兴国看来,这个选择简直不合逻辑。
祁同伟下午对钟小艾的轻蔑与不屑,管家祁运都告知了祁兴国了。
钟家愁云惨淡地离去,几乎已经宣告了出局。
怎么一转眼,这个被弃之如敝履的“花瓶”,又被重新捡了起来?
面对爷爷的质问,祁同伟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与通透。
“爷爷,正是因为她是个花瓶,所以我才要选她。”
祁兴国眉头皱得更深,静待下文。
“陆亦可,情窦初开,心思单纯,稍加引导,便是一颗好棋子,能让陆家为我所用,这是阳谋。”
祁同伟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像是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但钟小艾不同。”
祁同伟迎着爷爷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钟家为了这次相亲,牺牲最大,也因此,他们的服从性最高。”
“牺牲最大,服从性最高……”
祁兴国在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陡然一变!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惊雷在祁兴国脑海中炸响!
祁兴国看着眼前这个年仅二十余岁的孙子,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祁兴国明白了!
他太明白祁同伟话中的意思了!
什么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花瓶,什么才女,在自己这个孙子眼中,都不过是表象!
他看到的,是表象之下,最直白的政治逻辑!
钟家,为了攀上祁家,不惜让自家最引以为傲的明珠,承受那样的羞辱。
钟小艾被贬得一文不值,失魂落魄,整个钟家颜面扫地,却连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钟家的底线,已经被祁同伟试探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为了攀附祁家,可以一切尊严和颜面的献给祁家的家族!
而一个被打碎了所有骄傲,献上一切的家族。
才是最安全、最听话、最好用的工具!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反过来说,一个能为你付出绝对代价的,才能换来绝对的忠诚!
钟家所做的一切。
就是在向祁家!
在向祁同伟献上自己的绝对忠诚!
祁同伟选择钟小艾,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因为她背后那个家族所展现出的,那种毫无保留、近乎卑微的“忠诚”姿态!
这……这哪里是在选妻?
这分明是在挑选。
最趁手的黑手套!
最听话的家族!
随时可以为祁同伟献上一切的家族。
想通了这一层,祁兴国再看向祁同伟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祖父看孙辈的慈爱与欣赏,而是……一种近乎看同类的审视,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的欣赏。
他原以为,自己这个孙子只是聪慧过人。
现在才发现,这哪里是聪慧,这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政治野兽!
对人性和权力的洞察,已经到了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境界。
自己当年在这个年纪,还在为某次任务的成功而沾沾自喜。
可眼前的同伟,却已经开始以天地为棋盘,以人心为棋子,布局未来了!
这一刻,祁兴国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慨。
“什么叫天赋?”
“什么叫天生的政治家?”
“这就是!”
“我穷极一生,在无数次斗争和博弈中才总结出的权谋心术,在同伟面前,仿佛成了与生俱来的本能。”
“哈哈哈~!”
“我祁兴国后继有人了!”
祁兴国忽然想起了下午和孙子的那番对话。
自己还在为儿子经商天赋有限、儿媳科研天赋不足而扼腕叹息,还在为祁家未来可能被另外两家超越而忧心忡忡。
可现在看来,自己杞人忧天了!
有这样一个麒麟儿在,何愁祁家大业不兴?
一个人的天赋,足以碾压一个家族几代人的努力!
祁家缺的不是商人,也不是科学家,而是一个能驾驭一切的掌舵人!
而这个掌舵人,已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里。
祁兴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胸中的所有郁结与担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祁兴国看着祁同伟,目光灼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同伟……”
他的声音无比郑重。
“你之前说,你父亲和母亲天赋有限。”
“现在看来,我们祁家的未来,不在他们身上,也不在我身上”
“而是在同伟你的身上。”
“同伟,爷爷肩膀上两京十三省的担子,要不了多久该换你来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