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劝降
慎行听了笑话似的讥讽道“先生果然好手段先斩后奏是怎么的?可问过家里长辈答不答应?你这种举动与强梁何异”
裴臻暗道这人真是个死脑筋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对春君的心思么?如今不依不饶也不中用了就是先斩后奏又怎么样?自己今儿气量放得够大了全看在春君面上换做平日若有谁斗胆如此冒犯早就一鞭子抽得他**都认不出他了。
臻大爷面上没发作态度却不是太好茶盅盖子刮得咔咔作响气短胸闷的喝了两口茶重又堆起笑脸道“谢二爷别误会裴某不过先接了春君来日日看着好解相思之苦至于大婚,自然纳吉请期样样按着规矩办
慎行暗松一口气好在他还算是个君子至少未做出逾矩之事来一颗心落了地随即道“既这么请先生容我带回舍妹先生三媒六聘的来提亲届时得着我祖父母首肯春君方能入贵府否则于礼不合。”
裴臻此时终于清楚体会到了“文官难缠”一说的真谛的确是迂腐又固执忍耐再三道“请问阁下打算把她带到哪里去?”
慎行看着毋望道“朝廷指派了官邸给我妹妹先到我的下处去等交了春便送你回应天未出阁的姑娘住在外人家总不合规矩。”
毋望正要开口那厢裴臻笑道“若说外人谢二爷和春君不是隔一层的么何时成了至亲?恕我直言姑表亲更该避嫌才是裴某的女人整日和旁的爷们儿一处住着尤其谢二爷尚未娶亲……裴某气量狭小怕是会日夜难以安睡的。”
慎行明显是给气着了俊秀的脸上怒气升腾却因从小受儒学教育哪里及裴臻牙尖嘴利指着他“你”了半日直憋得脸铁青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毋望一看不妙忙岔开话题问道“二哥哥何时到北平的?”
慎行缓了缓道“初三到的路上走了一个月到了北平就听说北城根下有座宅子是明月君的住处我天天来看每每都说主人不在前两日衙门公务繁忙没抽出时候来今日公休便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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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问问,可巧说是回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好歹找着你了。”
想来慎行只带两个随从,脚程比他们快了许多,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打探各处布阵,又兼因路知遥受伤不宜过于颠簸,因此单从采石驿到良乡县便花了三十五六日,到达北平也比他晚了七八天。
慎行又道,“亏得那婚书上落了明月君的款,否则哪里去寻你呢你可跟我走?还是执意留下?”
毋望转眼看裴臻,他拉着脸,拧眉转着他那只虎骨的扳指,与她对视间,眼神里充斥着各种情绪,似焦躁又似平静,似哀求又似笃定,竟是说不出的一种尴尬姿态。毋望抿嘴笑了笑,对慎行道,“二哥哥,我不愿同他分开,横竖这辈子是要跟着他的,从前缘分不曾到,耽搁了好些时候,如今好容易团聚,若再因什么世俗礼仪同他分开,那便是天也不饶我的。”
他二人相视一笑,慎行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她话里大有生死与共的意味,自己这里空作恶人,这些年来是白操了那份心了。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由她去罢,作配这明月君也不算辱没了祖宗门楣,她过得好便好,自己纵是将她硬拉回去也没用,到最后非但得不着她的心,反倒还落埋怨,何苦来哉呢,还是认命做她的好哥哥罢,日后还好常来常往,远远看着就够了,也没有旁的办法了。压了心头酸涩,无可奈何道,“既这么,我回去就写信给太爷和老太太报平安,你若有事便打发人到布政使司来寻我。”说着站起身对裴臻拱了拱手道,“舍妹就托先生照顾了,请先生珍之爱之,在下感激不尽。”
裴臻还礼,谦恭道,“请二爷放心,裴某今生只她一人,自然待她如珠如宝。”
慎行闻言好一通感慨,既然他说今生只她一人,可见他们当真是爱得极深的,如今这世道哪里还寻得到从一而终的男子,或是私欲,或是被逼无奈,没有个三妻四妾倒叫人笑话似的,若是他此话当真,春君得遇此人也算造化。复深深看她一眼,又对裴臻一揖,“今日打搅了甚多时候,在下这就告辞了。”
裴臻突道,“请二爷留步,方才二爷说在布政使司任职?请问是在张昺手下任何职?”
慎行不知他是何用意,便答道,“在下是张大人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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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
裴臻眼波流转抚掌笑道“甚好”忙命廊下丫鬟小厮退出劲松院踱步过去掩了抱厦的门回身道“二爷可知路知遥路大人已到北平?”
慎行一怔奇道“他祖父过世他不是扶灵回绍兴老家服丁忧了么?”
裴臻心道若叫你知道你妹妹就是他潜进谢府掳出来的不知还有多惊讶呢一面正色道“可见惠帝的消息真是很不灵通此等小伎俩竟能瞒到现在如今路大人在燕王殿下亲军中任指挥佥事二爷没有听说么?”
慎行大惊失色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暗道这六叔莫不是疯了么好好的大理寺同知怎么投靠起燕王来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再看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一应种种联系起来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当今皇上遍寻明月君不得原来躲在北平燕王辖下这说明什么?
裴臻一笑即敛从容道“二爷是路大人的侄儿是春君的表兄此事难脱干系谢家亦难脱干系不如与我们并肩作战罢不说高官厚禄只当是为求保命请二爷万万允了才好。”
慎行愕然心头狂跳不已一时又恼又恨这些人端的是太可恶不声不响就把整个谢家拖下了水这百来口的人命怎么办?他乱了方寸惶惶然跌坐在楠木圈椅内拧眉切齿的看着毋望沉声道“谢家对不住你么?你有怨恨冲我来就是了何苦连累谢氏满门”
毋望喉中一哽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低头抹泪。裴臻见慎行不问青红皂白大感不快眉宇间已有愠色冷了脸道“这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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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相干?你莫怪她如今事已至此还说那些有什么用助燕王夺了天下才是正经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大丈夫当有鸿鹄之志莫非谢二爷甘于做个小小的通判?实话说罢此时朝廷早已知道谢家与我联姻了你还有什么退路?”
慎行大骇像被人扯了肠子般的痛彻心扉白着脸几乎浑身打起摆子来低喘了半天方定下心神哑着嗓子道“我一家老小可有性命之虞?”
裴臻道“你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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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的意思。”
慎行苦笑,低低****一声道,“我是谢家人,不论布政使司有何异动,你们指望我怕是指望不上的。”
“据在下所知,都指挥使张信与二爷私交甚好,二爷既在张昺身上使不上力,倒不如转而攻克张信。”裴臻扬眉淡笑,知道这事十有**能成了,亲自从茶壶箩内拎了暖壶出来,很有耐心的给正在纠结的慎行斟了茶,又道,“张信曾是燕王旧部,只是如今拿朝廷的俸禄,难免忘了旧主,二爷只要适时提点于他,看他的反应再作定夺。我听说张信极孝顺,对他**言听计从,二爷不是张夫人的干儿子么?或者可从其母入手,这样会更稳妥些。”
慎行终于对这位谋士大大的刮目相看了,似乎世上没有**的事,斟酌再三,退无可退,只得咬牙下了狠心,目光森森的盯着裴臻道,“若我归降,燕王可否保我全家平安?”
裴臻看了毋望一眼,她眸中有殷切之色,胸口略一窒,颔首道,“他若不能我也不依。”
慎行带了破釜沉舟的绝决,权衡思忖,叛主亦是不得已,毕竟他虽欣赏新皇仁政,眼下到了性命交关的当口,自是各自保命要紧,何况谢家宗族是那样大的一家子,如今只剩助燕王登基一条道了,他若做了皇帝,谢家尚还有一线生机,若他败北......真是不敢想象,会有多少人落个满门抄斩。世事无常,自己原是满怀抱负要精忠报国的,现在怎么样呢?可不应了一句“功名**忙如燕,斯文一脉微如线”么,可悲可叹
毋望在一旁看他颓唐落寞的样子很是心疼,裴臻是不是逼他逼得紧了些?他这种读书人哪里想得到自己会和**沾上边,这会子硬逼他就范不知怎么恨他们呢。下意识看裴臻,他支着肘,曲起食指在唇上微微摩挲,眼神悠远冷冽,竟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过了许久慎行应道,“我尽力而为罢。”言毕起身告辞。
裴臻道,“我也不虚留你,便等阁下的好消息。”
慎行点了点头,再看毋望,眼中隐有痛色,想说什么却又顾忌,最后只得喟然长叹,转身跨出了抱厦的门槛。
毋望脱口喊了声“二哥哥”,他猛又停住回头,见裴臻已将她揽在怀里软语安慰,顿觉心上疼痛难当,那明月君温文浅笑,呼了府内管事来引他,他纵有万分不舍也枉然,便跟了来人穿过跨院出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