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听和一个男同学走进咖啡店，同学转身走向柜台点单，他则走到靠窗的座位，把背包往旁边的空椅上一放，抽出练习册和笔。
“宝宝，我不喜欢你跟他待在一起。”座位旁，一个透明的影子仗着旁人看不见也听不着，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闭嘴。”楚听头也没抬。
影子委屈：“放学就该回家写作业啊，家里书桌那么大，为什么非要跟他来咖啡店？”
“都说了是小组作业。”楚听压低声音，“老师指定要合作，不一起做怎么弄？”
话音刚落，点单的人端着两杯咖啡回来了，对方问：“楚听，你要拿铁还是美式？”
“美式，谢了。”楚听说着抬手接过。
对方在他对面坐下，“这作业咱们怎么分工？我看了下题目，好像有点复杂。”
“你收集素材和案例吧，我翻译文章。最后再一起核对，这样效率能高点。”
“行。”
楚听旁边的透明影子又开始碎碎念，气鼓鼓的：“他凭什么坐这么近？桌子就这么点地方，你看他胳膊，刚才差点蹭到你手了……还有他笑的时候，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肯定没安好心。”
楚听眼皮跳了跳，不敢出声，怕被对面的人当成对着空气说话的怪人，只好在本子的空白处飞快写下：「安静点，别找事」
影子委屈地“哦”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楚听能感觉到他乖乖地退到了自己旁边的空椅上，蜷成一团。
可坐了没一会儿，影子又耐不住了。
一阵极轻的风拂过楚听的后颈，带着点痒，是影子在往他脖子里吹气。然后声音拖得长长的，像在撒娇：“宝宝，该回家啦，这里好吵，隔壁桌的人说话声音太大了。”
楚听笔尖一顿，在纸上写下：「还有半小时，弄完这部分就走」
“还要那么久啊……”影子叹了口气，“好没劲，这里的音乐也不好听。”
楚听看着纸上的翻译初稿，又瞥了眼对面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的同学，犹豫了一下，在刚才的字迹下面补了句：「给你玩，别闹」
影子果然瞬间雀跃起来，扬声道：“好诶！”
下一秒，楚听忽然觉得领口一凉，像是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钻了进来。
随后先是传来一阵细碎的痒意，随即变成了带着点没轻没重的啃咬感。
他猛地攥紧笔，指节泛白。
对面的同学恰好抬头看他：“楚听，你怎么了？脸有点红。”
“没、没事，”楚听飞快地低下头，假装整理纸张，“室内有点热。”
“哦。”同学没多想，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了滑，“对了，我刚翻到个八年前的新闻，你看看能不能用在我们的报告里。”
“什么？”
“是一起八年前的命案，有个恋童癖盯上了个小孩，另一个跟他一起的孩子为了救他，自己被那坏人砍了十几刀，”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唏嘘，“最后没救回来。你觉得这个案例能放进去吗？”
楚听感觉藏在衣服里的影子猛地顿了一下。
他没看那手机屏幕，只是低低地应了句：“再多找几个吧，这个……不太合适。”
“行。”同学收回手机，继续滑动屏幕，随口感慨道，“不过这小孩是真的勇啊，报道里说当时也就十二岁，要是现在还活着，可不就跟我们差不多大了？”
“……应该吧。”
楚听在半个小时后和同学道别分开，直到原地只剩他一个人，他才微微侧过身，带着点无奈说：“起开点，重死了。”
身后立刻传来委屈的声音：“宝宝骗人，鬼是没有重量的。”
楚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对，鬼哪来的重量。
他没纠结这事，说道：“带你去玩。”
对方高兴应下，可等楚听带着他走进书店，他却蔫了下来：“书店有什么好玩的。”
楚听拿起一本漫画晃了晃，挑眉道：“书店能看漫画啊，你不是最爱这个？”
影子没声了，像是在琢磨，过了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应：“好吧，也是。”
于是楚听找了处书架旁的空位，翻开漫画看了起来。影子就乖乖待在他身后，跟着一起看。
可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就从漫画上移开了，满脑子都是近在咫尺的宝宝。
楚听正看得入神，突然感觉腿被轻轻分开。
他猛地一颤，手里的书差点没拿稳，连忙用没拿书的手死死扶住旁边的书架，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干什么？”他压低声音。
身后的影子得寸进尺地靠得更近，声音黏糊糊的：“宝宝好香，离我这么近，我忍不住嘛。”
“香什么香，你又没嗅觉。”
“是哦，我都闻不到宝宝身上的味道，好惨的，宝宝就可怜可怜我吧。”
楚听被磨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扶着书架的手抓得更紧了。
身后的声音带着点不满嘀咕：“宝宝书拿稳点呀，晃来晃去的，我都看不清了。”
楚听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又气又窘。
他偏过头，视线往旁边扫了眼，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咬牙道：“安分点，不然就把你丢在这里。”
身后的影子像是被这话唬住了，安静了一瞬，随即却变本加厉地往他身上靠。
“不要，丢了我，宝宝晚上会想我的。”
十四岁那年两人吵过一次架，他那时故意藏起来，任宝宝怎么叫他都不应。宝宝以为他真的消失了，哭了好久好久，最后他花了好多心思才把人哄好。
“谁会想你。”楚听小声嘟囔。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漫画上，偏偏身后的影子半点不体谅他。
“别闹……”
“就一下，”影子讨价还价，“看完这页就好。”
楚听咬着下唇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可这“一下”却像没个尽头，等他好不容易看完一页，身后的动静不仅没停，反而更变本加厉了。
“看完了。”楚听硬邦邦地提醒。
“再看一页嘛，”影子耍赖，“宝宝看的这个好有意思。”
楚听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正想反驳，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店员看了过来。他心里一紧，猛地站直身体，合上漫画就往收银台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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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影子连忙跟上，还委屈巴巴地问：“怎么突然走了？还没看完呢。”
楚听没回头，只丢下一句：“再不走，就把你抓去给道士当点心。”
影子哼了一声，飘到他身边。
这时，楚听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刚才一起约作业的同学发来的消息。
楚听低头敲着屏幕回复，刚放下手机，幽怨的声音便又传来：“宝宝，他怎么又找你啊。”
“人家就是问作业呢，刚才一起做作业的时候没弄懂，总不能不管吧。”
影子没接话，半天没动静。
楚听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沉默了几秒，那道委屈的声音才又响起：“宝宝，你喜欢他吗？”
“胡说什么。”
“那你刚才跟他说话那么耐心。”
“同学问问题，耐心点不是应该的吗？”楚听无奈地叹了口气，“再说了，我对谁不都这样？”
“不一样的，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有时候会凶我。”
楚听一噎：“那能一样吗？你是……”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没再继续往下说。
影子不依不饶地追问：“我是什么？”
楚听蹙了蹙眉：“你故意的是吧？”
“嗯？”影子装傻。
“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嘛，是谁啊？”
楚听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身边，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判断影子的方位。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轻声说：“过来。”
没过几秒，就感觉手心被轻轻蹭了蹭，像小狗撒娇似的。
“是个笨蛋。”楚听说。
是明明当年自己也是个小屁孩，却非要冲过来保护他，最后被活活砍死的笨蛋。是明明可以投胎重新做人，偏偏要放弃轮回，一直守在他身边打转的笨蛋。
影子听懂了，笑嘻嘻地应着：“我是笨蛋！”
可没一会儿，他语气又低落下来：“可我是鬼啊，一辈子都不会有身体，不会被看见，你每天对着一团空气，连我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不会难受吗？”
“你长什么样，我怎么会忘。小时候总爱穿黄色的小恐龙外套，笑起来左边有个小虎牙，跑起来的时候头发会翘起来一撮，这些我都记得。再说了，”楚听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没有身体怎么了？你不还是每次都……把我弄得死去活来的。”
“哎呀宝宝，在外面不要说这种话，我会不好意思的。”
楚听：……
那刚才在书店里对他动手动脚的是谁？
算了，跟一只鬼计较什么。
他收回手，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回家了。”
“宝宝，今天回家要做什么？”影子立刻跟上来。
“玩手机，打游戏。”
“还有呢？”
“没了。”
“我觉得可以加一项。”
“什么？”
“上次片子里的那个姿势还没试过呢……”
“……你闭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