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外。
姜凌川穿着一身板正的祥云暗纹玄色长袍,站在门外。
手里拿着的,是他的落白剑。
这把剑,跟了他两年。
从剑鞘里拔出来的次数不算多。
用它杀人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可如今,他用力地握着剑,剑鞘上凸起的纹路,不断蹭着他手掌心里的老茧。
他能感觉到,心里的一丝一样。
这剑,联系着他和郭夕瑶。
一旦交出去,那一根线就仿佛会断掉一样。
姜凌川换了一只手来握剑,试图将心里升腾起的那一丝异样强压下去。
“殿下,不必在意。”
“陛下还在面见朝臣,稍等片刻就到您了。”
西公公的声音,拉回了姜凌川的神游。
他微微颔首,原本不想过问。
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今日休沐,敢问陛下面见的,是何人啊?”
西公公走到他的面前。
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凛白军统领,麒王。
“麒王?”
麒王白舫。
大晋唯一一个异姓王爷,陛下登基后册封的。
当初为了护陛下无碍登基,一人带领二十万大军,围着上京城整整战了五天。
才将上京城外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阻挡住。
陛下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册封他做王爷。
可代价是,驻守北境。
白舫武将出生,既为了自保,也为了报国。
二话不说,带着凛白军,和自己的一个女儿,来到了北境。
这一守,就是二十年。
如今贸然回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西公公,莫不是北境出事了?”
西公公笑着摇摇头,“杂家不过一个内侍,不敢妄议天家事。”
“还请殿下见谅。”
姜凌川也不为难对方,回了一个颔首,便继续在原地等着了。
终于,宣政殿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身高八尺,身材魁梧,满脸胡须的壮汉,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腰间配着长枪。
入宣政殿还不取武器的,姜凌川不知道还有第二个人。
可见晋伯雍有多信任他。
白舫步步往堂下走去,快走到姜凌川面前时。
两个人对视一眼。
白舫那杀戮四起的双目,无形中便是一种威压。
叫姜凌川都有几分招架不住。
他只能俯了俯身子,移开目光,恭敬地让出了半步。
姜凌川看着白舫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看了过去。
“殿下,进去吧。”
姜凌川紧了紧手里的剑,阔步走向宣政殿内。
这里,并非他第一次来。
只不过从前,他甚至可以坐在大殿之上,坐在那个人的身边。
晃荡着两只小腿,一脸单纯地听着朝臣们在讨论朝政。
那时候的他,或许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
更没有想到,再回到这里,需要耗费掉那么多年。
“姜世子,听闻你找到了落白剑?”
晋伯雍的声音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慵懒。
可这状态,不像是他平日里在朝堂上的严肃认真。
反而像是佯装出来的。
以姜凌川对他的了解,再加上白舫的到来。
一定,是出事了。
“回禀陛下,臣不负陛下期望,终于寻到了落白剑。”
晋伯雍挺直了身子,看着堂下之人。
他的目光,顺势移到了姜凌川手边的那把剑之上。
“来人,呈上来给朕瞧瞧。”
西公公把姜凌川手里的落白剑放在一个托盘上拿走了。
晋伯雍只是坐在皇位上,并没有伸手拿起来。
他对这东西,似乎并不感兴趣,“朕听说,这落白剑在鬼市里消失了多年。”
“世子是如何只用了十多天时间,便寻到的?”
姜凌川跪在地上,声音诚恳,“说来也是幸运。”
“臣几经多方打听,才得知落白剑早已经现世,他在现任鬼王的手里。”
晋伯雍一听,忍不住嗤笑一声。
眼神不屑地从落白剑上离开。
“不过一些江湖草莽,也配称王?”
姜凌川匍匐在地,“陛下说得对。臣不过略施皇威,那鬼王就被吓得交出了落白剑。”
“这才得以让臣回来复明。”
晋伯雍是不悦的。
因为有人献计,说这落白剑在鬼市消失多年,若把这东西放进采买名单里,定能让姜凌川栽跟头。
谁料,眼前人不仅完成了任务。
还完成得漂亮又迅速。
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再为难眼前人了。
姜凌川却有些不依不饶,“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这落白剑同陛下的’斩魂‘根本不能同日而语,陛下为何对这剑,情有独钟?”
晋伯雍怎么能说出自己的动机。
于是趁机甩锅,“不是朕。”
“是钟太师说他儿子想要上战场,差一把好剑,舔着脸求朕这把剑。”
“怎么,姜世子这是在质疑朕?”
姜凌川再次俯身,“不敢,臣将来定会再为陛下采买更多上等珍品的。”
这马屁,拍得晋伯雍浑身难受。
偏偏眼下对他,是毫无办法。
突然,一个念头,从晋伯雍的脑海里闪过。
他抬起手,脸上冒出了一个和煦的笑意,“朕记得,你曾经说过自己有些功夫在身?”
“回陛下,不过是些花拳绣腿,不值一提。”
晋伯雍摆摆手,“世子别妄自菲薄。这次皇商的事,你办得漂亮。”
“可朕看你的能力,光是做个皇商,有些可惜了。”
姜凌川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抬头。
便听见晋伯雍吩咐,“西公公,快将人扶起来,让朕好好看一看。”
这骤然转变的态度,就像是一场鸿门宴。
只等着姜凌川入局了。
他站起来,眼神恭敬地看向高处的人。
“陛下。”
“世子,可听说过凛白军?”
姜凌川不能否认,只斟酌好每一个字,谨慎回答:“凛白军驻守北境二十年。”
“当年又有从龙之功。”
“整个大晋,哪有男儿不知道他们的。“
晋伯雍开怀大笑,抬起手指了指殿外,“刚才出去的,便是凛白军的统领。”
“麒王。”
“你可知,他来朕这里,干什么吗?”
“臣不知,也不敢随意推测。”
晋伯雍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与其将这个碍眼的人放在身边,处处提防。
不如直接将他送走,一劳永逸。
晋伯雍突然起身,走到了姜凌川的身边,“麒王求朕赐婚。”
“他的女儿,永安县主。”
“姜世子觉得,这门亲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