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之前斗法造成的，是根基被损伤。”宋遇青直直盯着着谈阳秋，不容他闪躲。
谈阳秋咳嗽稍缓，脸色更加苍白。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避开宋遇青锐利的目光，声音低沉沙哑：“宋道友慧眼。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她就知道。宋遇青内心小人痛苦扶额。她就知道天道不会平白给她送个健健康康，活泼开朗的相亲对象。想要个萌萌的笑起来能甜化人心的萨摩耶这么难吗？天道！你拉郎前不看个人意愿的吗？！
这位又是什么模板？至尊骨？合着在她管理的这些年，修仙界没有任何变化是吗？之前挖骨就挖了，现在还挖，这不是显得她这一千年什么活都没干吗？！天道！出来说话！！！
“快十年了吧。”谈阳秋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看着屋顶的横梁，仿佛穿透时光，遥遥望向当时的自己，“那时我被一个路过的散修看中，说我有仙缘，他来当我师父，带我入仙门。”
宋遇青低头，她能感受到浓浓曾经逝去福运的气息，天赋尚可，恐怕只是谦辞。
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坐着，等待谈阳秋将一切娓娓道来。
现在谈阳秋不再掩饰，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被强行剥离某样东西后的虚弱，就像被蛀空的大树，外表尚存，内里却已腐朽。
“他骗了我爹娘，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要带我去大宗门。只教我最基础的功法，不许我跟其他同门交流，我以为是他嫌我丢脸，修炼的慢，于是从早修炼到晚。”谈阳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事隔经年的麻木，哪怕字字曾是他的血泪。
宋遇青敛眸，她预见了那个不幸的结局。
欣喜的孩童欢快地报来喜讯，迎接他的只有师长沾满血迹的手。
“结果，在我筑基的时候，他出手了。他，他根本不在乎我，他看中的，是我的仙骨。”
“仙骨？”宋遇青了然。
仙骨之说在修仙界流传甚广，指天生蕴含一丝先天道韵、修行潜力远超常人的特殊根骨。拥有仙骨者，只要不夭折，必成金丹，元婴有望。但仙骨极其罕见，并且一旦被强行挖取，对原主造成的伤害不可逆。
“嗯，”谈阳秋闭上眼，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来进行回忆，“他用了邪法，把那块骨头挖了出来。我痛得昏死过去。他怕我化成厉鬼去找他，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两个练气来处理我。我杀了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
“我受了一击，用了偷藏的破界符，到了珞珈山脉，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是李姨进山采药时发现了我，把我背了回来。”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丝暖意：“她那时候日子也难，一个寡妇，还要照顾重伤的我，硬是用草药和米汤把我从阎王殿拉了回来。只是我仙骨被挖，根基尽毁，修为更是一直跌落。”
宋遇青点头。明了了事情结果。难怪谈阳秋气血亏损如此严重，后来受伤不过是雪上加霜，真正的症结在于这被挖的仙骨。
仙骨被强行剥离，不仅抽走了谈阳秋大量的生命本源，还在体内留下了无法愈合的道伤，如同一个永远在漏水的水桶，再多的灵气灌入也难以留存，反而会因强行修炼加重伤势。
“这些年，我拼命修炼，靠着一点机缘和一些旁门，才勉强重新爬回练气八层。”谈阳秋自嘲地笑了笑，“但每次试图冲击更高境界，或者动用全力，就会立刻牵连旧伤。寻常的补气血丹药对我基本没用。”
难怪当时杀了施庆他也只是简单疗伤，并未使用丹药。
“你需要涅槃丹。”宋遇青语气肯定地说，为他点明前路。
涅槃丹，七品丹药，号称能重塑根基，涅槃重生，正是治疗这种本源道伤的圣药。只是七品丹药，放在下界常州，价值连城，足以让一些小门派倾家荡产。
谈阳秋猛地睁开双眼，震惊地看着宋遇青：“你怎么知道？”
他从未对人提过涅槃丹的事，这是他在一本残缺古籍上看到的残存希望。常州地方偏僻，凤阳府更是连位元婴都没有，哪里知道的涅槃丹！
一个疑惑从他心中跳出，“宋道友来自中州？”
玄元大陆，三千道州，三千只是虚数，真实数量不可考据，常州偏僻，修行资源稀少，知道这些信息的一定来自其他大州。
中州位于玄元大陆中央，隐世大能，修仙圣地无数，知道这些也正常。
“难道三千道州只有一个中州吗？”宋遇青反问道，“涅槃丹能修复你被撕裂的道基，滋养你受损的灵根，甚至有机会让你重新凝聚出道骨。但此丹炼制不易，所需药材皆是难得的天材地宝，价值难以估量。”
谈阳秋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治伤和报仇就像天边云朵难以捕捉，他苦笑道：“是啊。难以估量。现在就像梦一样遥不可及。我现在只想先把李姨的债还清，让她安安心心经营这个小店，不再担惊受怕。报仇的事，后续再说。”
他挣扎着坐起来，“林乔只给了一周时间，之前的积蓄只有500灵石，剩下的五百灵石，我得想办法。”
“宋道友。”谈阳秋突然开口，他定定看向宋遇青半晌，方才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解除秘法，显露出一张俊俏的面庞。
苍白但不显羸弱，与平凡的伪装相比，他的面容轮廓极其深刻，眉骨与鼻梁勾勒出近乎凌厉的线条，唇色很淡，此刻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反差最大的是他的双眼，仿佛揭掉面具的那一刻，谈阳秋的那些怯懦温和的伪装也一块被撕毁了，现在那双锐利如同鹰隼的眼眸半阖着，长睫投下小片阴影，仿佛在等待迎接审判。
宋遇青愣了愣，想不明白谈阳秋此刻暴露的目的，但还是出于关爱病人的斟酌着开口问道，“被挖的头骨？”
被挖头骨还存活的概率虽小但不为零。以她的实力滴血重生不是难事，但是以谈阳秋当时的修为，这运道是得多好，不愧是相亲对象。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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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定吃了不少苦。
“哈哈哈哈哈。”谈阳秋低声笑起来，牵连到伤口，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他缓了会儿，等到那口气平静下来，望向宋遇青不解的双眼，他撑着身体，郑重行礼，“只是觉得宋道友对我恩重如山，我再用假面应对，良心难安。”
“珞珈山脉。”宋遇青想起先前看到的死气，伸手按住他行礼的双手问道，“你之前和施庆争夺补灵草的地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传闻？”
谈阳秋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最近山里不太平，深处似乎有异宝光华闪烁，引来了不少人。施庆那家伙也是听说了风声才来找我合作猎杀妖兽取补灵草，也是想多换点灵石，为进山深处做准备。”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宋道友的意思是我们也去？”
“异宝现世，人心浮动，是危机也是机遇。”宋遇青分析道，“外围区域涌入的人多，妖兽活动也会更频繁，猎取材料、采集灵草的机会反而可能增加。只要不深入核心区域，小心行事，赚取五百灵石，不是没有可能。”
她补充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宋遇青看向谈阳秋：“你的伤需要静养几天，不宜再强行与人动手。进山采药猎兽，相对稳妥些。正好，我也需要一些珞珈山脉特有的药草。”
谈阳秋思索片刻，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比起绝望地等待一周后被林乔逼上绝路，这无疑是一条可行的路。虽然风险犹存，但至少仍有希望。
“好！”他咬牙应下，“等我恢复两日，能行动了，我们就进山！李姨这边，我会想办法安顿好。”
他看向宋遇青，郑重说道：“宋道友，救命之恩，再加上这次，我记下了。如果能渡过此劫，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遇青点点头，没再多言，心里暗暗盘算，七品涅槃，确实是个大麻烦。别看丹药品级不算太高，但因为其特殊的治愈效果，各门派都看得死死的，难以沟通。如果谈阳秋品行可以的话，还得麻烦一下老朋友。
不过，既然是天道暗示的相亲对象，应该另有其他机缘。天道不可能选择一个人然后让她一路喂到分神。那不叫相亲，叫扶贫。
嘶，等等，如果真的是那样，我要闹了。宋遇青心中小人撇撇嘴，想起自己历经辛苦才得到的修为，便听得天边凭空一声雷响。
小气鬼。宋遇青愉快地决定摆烂，反正有顶头上司天道在哪里摆着，她操心也是白操心。至于那五百灵石的目标，嗯，希望山里的小可爱们存货够多吧。
后院药炉的咕嘟声清晰传来，带着草药的苦涩香气。前厅一片狼藉尚未收拾干净，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
谈阳秋疲惫地合上眼，为即将到来的山林之行积蓄力量，而宋遇青则坐在床边，目光沉静，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那片神秘而危机四伏的珞珈山脉深处。
赚钱，疗伤，顺便看看天道给她安排的对象潜力到底如何。这趟历练，比独自冒险可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