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小巷的最深处,错落的烟头,渗血的纸团,弥漫着的臭腥味中掺着一丝闷意。
地上除了纸团烟头,还有一具尸体。
慢慢,空中飘起了小雨,渐渐,渐大,砸在青石路上,砸在尸体上,“啪嗒”连连,没有丝毫间断,像是激昂的交响曲来到了高潮的部分,让人心乱。
一件长袍出现在这个时候。
黑色的长袍褪了颜色,微微发白,好几处都打了补丁。最搞笑的地方还在于这件长袍并不合身,帽子遮掩了三分之二的脸,下身拖尾至少出去了半米有余。
长袍在尸体前似愣神片刻,但很快伸出皮包骨的双手,合十,再深深鞠躬,标准而又虔诚。
随后,长袍跪趴在尸体上,小手翻着尸体衣服的口袋,身体微微颤抖。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长袍咳了两声,虚弱地长叹一口气,迫于无奈接受了现实,直起身,低着头,内心挣扎了好一会。
这时的雨,小了。
脱去长袍。
长袍下,是个小孩!
个头也就一米三多点的样子,干巴,皮包骨,两脸颊应该是因饥饿而凹陷。
杂乱的头发在雨水的浸湿下稍显柔和,一身破烂脏黑的麻衣有着好几个洞却没有缝补。脚上是两只颜色大小样式截然不同的鞋,一只运动鞋稍合脚,另一只是明显大人尺码的拖鞋。裸露在外的皮肤有着密密麻麻的针眼。
她攥紧手中的长袍,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做了决定—她将长袍盖在尸体上,将褶皱抚平,遮掩住那副被折磨过的容颜。
生前一定很温柔。
小女孩动作迟缓,倚靠着尸体坐下,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出逃一路到现在还没有进过食。
她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饿得发昏。
“小朋友?”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小女孩吓得一激灵。
半透明的身影飘到小女孩的身前,那是一张温柔而又坚定的脸,大地之母,包容万物。
小女孩却没被再次吓到。
哦,是灵体。
也许是过度疲惫,让她的脑海里淡淡飘过这么一句话后便没了下文。
灵体看着眼前小女孩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微微蹙眉,指道:“你看我那包里还有没有东西。”
包是侧翻着的,口是敞开的,扣子没有拧上,一看就是被搜刮后随手丢在地上。所以小女孩一来就排除了它。但现在包的主人这么讲了,她就照听翻两下,也不会耽误什么。
小女孩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站起,半爬着靠近了一点距离,差不多了就伸手拽住挎包的肩带将其拉扯过来。
包就是普普通通的棕色挎包,容量挺大,小女孩手刚伸进去空无所有,幸好她对此也没有抱着希望。
最底下,手摸到了什么冰凉凉似管状物的东西,小女孩一愣,瞳孔不由得放大,平静的内心再次泛起了丝丝的涟漪。
她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在看到东西的那一瞬间,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那是三小管的营养液,但也只剩下这三小管的营养液。
小女孩迫不及待地打开其中一瓶,激动地拧了三次瓶盖才打开,仰头就是一口闷,闷完感觉浑身上下都舒畅了不少,脑子也慢慢能够思考。
灵体满是心疼,想说“慢点喝”却说不出口。她本以为小女孩会接着打开第二瓶,因为以这副虚弱的模样再喝下第二小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灵体却没想到小女孩先是开口说了话。
“谢谢。”小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还带着疲惫的沙哑,却毫不胆怯。还没等灵体有所回应,她接着道:
“你先把所有的灵力集中在丹田,再让它似流水般缓缓逆流而上进入心尖的位子,自然盈益,会慢慢将心整个包裹,能够长时间维持灵体的模样而不散。接下来就看造化。”
是散还是成为灵修要看个人的感悟程度。
这对金庭沈氏来说,既是上天的馈赠,也是上天的惩罚。
以魂魄筑灵体是大部分修真者所追求的顶峰,但能达到顶峰者寥寥无几。而金庭沈氏却有着特殊体质,在死后能够直接短暂成为灵体,再进一步进行感悟。但也是惩罚,一不说感悟需要个人资质,二是金庭沈氏在生前的修为基本停滞金丹,难以突破。
不过这地方和她之前的世界,天差地别。好像不这么称呼了。
沈辞稍稍一怔,莫名的信任让她下意识随着小女孩的话去做,却反应过来她不知道什么是灵力,什么是丹田。但“灵体”这二字她是知道的,这是她深藏的秘密。
“…你是谁?”
沈辞刚说出口,只见小女孩的瞳孔一缩,琥珀色的眼眸瞬间变得星蓝,毫无生气,一滩死水。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小步,下一秒却发现自己被困在原地,低头,只见—
小女孩的右手抬起,指尖抚上她的腹部,往上走了一点不到,小脸似乎有了疑惑,微微歪头,像在思考。
沈辞的额头渗出汗珠。
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从上至下地压迫,猝不及防地让她跪下,她极力保持着单膝跪地的样子,至少没有那么难堪。
单膝跪地的她,比小女孩还矮了些个头。
小女孩俯下身,指尖放在她的太阳穴,冰冷的触感让她的身体轻轻颤动。
沈辞意识到了什么,瞳孔放大。
那是一股强劲的电流横冲直撞进入到她的脑海里,滋呀霹雳地打乱她的精神力。
沈辞紧紧闭眼,咬碎牙关,攥紧的拳头里是戳破皮的血珠。
“放松。”
“感受它。”
“接受它。”
“跟随它。”
明明小女孩就在身前,这声音却像是遥远天际传来,远到模糊了声线。可她却莫名其妙卸下警惕,慢慢放松,让她的精神力跟随着电流进入血脉。
血脉?!
沈辞一惊!
“别想,放空!”
放空。
放空。
电流经过每一条血脉。
电流击碎每一根骨髓。
剧烈的疼痛让沈辞无法思考,脑海里只是不断放大、再放大—“忍住”、“没事”、“我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电流最后盘踞在她的心尖。一瞬间的明悟,精神力从心尖一跃,充斥着她的全身上下,是阳光洒下的暖洋洋。
沈辞终于睁开了双眼。
什么东西在下坠?
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住。
一个婴儿?
蜷缩在破烂麻衣的婴儿合着眼似乎在安稳地睡觉?
“通。”
“噗通。”
一只运动鞋落在地,还有两管营养液滚到许文的脚边。
“咚。”
还有只拖鞋砸到头上。
*
夜深,未寝。书桌前一个背影,金丝框眼镜被摘下放在他的手边。
一扇门悄然无息地出现在屋内。
一束冰锥眨眼速度间!
“咔”。
门开了一点缝隙,只露出丁点的脸庞。
许明寂的心一顿,冰锥悬停半空。
门开了。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许明寂的心泛起波澜。
冰锥化为雾气。
许明寂不自然地移开双眸,手摸了好几下才拿到眼镜,戴上,遮掩他慌乱。
他一向遮掩得很好。
“沈辞。”许明寂唤出声。
“许明寂?”沈辞的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不是她对眼前人的不熟悉,而是她没能理解。
【幸运之门1/3】:打开门,见到你最想见到的人。通往天堂之路只可一人通过哦~
这个道具是出了问题吧?
她想见许明寂?闹吧。
“好久不见。”许明寂单手推了推鼻尖上的金丝框眼镜,不苟言笑的模样在看到沈辞怀里的孩子时露出了错愕,心酸到冒泡。
沈辞自认为目前她和许明寂的关系一般般,可能以前好过但现在就那样。平和相处的海平面下可能会因为某些观念或利益掀起汹涌波涛。还有她最烦的一点,自从许明寂戴眼镜后,她就再也看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了。
她尴尬一笑:“好久不见。”
夜半三更闯人房,更是让两人的关系火上浇油。滋啦,成灰烬了。但一盆水—
“386天。”许明寂说道的声音很轻,很轻。
不知道是不是那冰锥化成的水雾没有散尽,竟给他染上一层落寞的孤寂,可他又像在陈述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实。
好久不见,是386天。
不对。
沈辞眼眸低垂,内心有了些猜测。
她记忆里她和许明寂差不多半月前还在交易所偶遇。他刚来,她将走,互相点头表示友好。许明寂却说386天?难道是因为她消失的这段时间有一年?那她对外算是死亡还是失踪?
最想见到的人?还是只能见到的人?
沈辞不由得一慌。
许明寂想问的话很多但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说吧,什么事情。”
沈辞大大方方道来:“我用了道具幸运之门,介绍是打开门有好运,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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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为什么判定的地点是你这。我想知道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我能相信你吗?”
许明寂呼吸微微一怔,瞬间恢复泰然,满脑子都是前一句话。
四舍五入,她想见我。
许明寂生硬道来,不加修饰:“外面基本都传的是你死了。私下问了你们小队,说是失踪找不到人。现在她们不见踪影。”
“不见踪影?!”沈辞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不可置信,恍恍惚惚。
“准确来说,她们进了那片污染区后就没人再见到过了。”许明寂不假思索回答,他甚至能说出她们是在多少天前进去的。
长达一分钟的静默。
沈辞无法相信,心绞痛得厉害:“她们。”
她们怎么可能会是无缘无故地进入污染区,尤其还有个卜卦的在……
许明寂没说话,低眸望着沈辞,身影微微一动,内心长叹,终于完全动身,阔步走到沈辞的身前。
“怎么了?”沈辞不太喜欢抬头跟人说话,脖子累,但是不看着别的人眼睛说话会显得没有礼貌。尤其她还个不高。
许明寂不敢透露出一点委屈,他深知自己和沈辞的关系一般:“你的孩子?”
沈辞别开眼睛,心虚地点头。
许明寂若有所思,道:“给我养老。”
沈辞:“……”
许明寂把后话补充完整:“里世界之前不是流行过一段生孩防老的潮流。我现在觉得很有必要。”
沈辞:“……”
“首先这段时间多久前的,还是从前辈那听的,我们那时候还不在这。其次这段潮流后续不了了之,不然现在里世界遍地娃走路。还有哪个孩子能活得久?最后,你现在只能思考这些了?”
“……”
“这不像你。”
没有谁会想在里世界生孩子。有命生没命养,最后都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许明寂眼神幽幽,盯:“哦,你还知道。”
沈辞:“……”
许明寂长长叹口气:“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死得慢。”
沈辞:“……”张口就咒人死。
但沈辞明白他的意思。
在里世界里,未满十八岁的孩子不算人,算玩家的所属物。如果玩家自然死亡,所属物就会被回收。如果玩家是非自然死亡,所属物可被抢夺,没有玩家要的所属物依旧会被收回。
没人会想要一个累赘。
自然死亡:指因为非玩家理由死亡。
非自然死亡:指因为玩家理由死亡。
孩子算特殊所属物,可绑定的玩家可以两个。但又有多少玩家能在里世界度过十八年。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黑巫鬼,以炼尸鬼为用,臭名昭著。
副本内尸鬼是无法带出的,但副本外可就不一样。同样,副本外炼尸鬼比副本内难上千倍。炼尸鬼以儿童为料是最容易的。那段莫名掀起的潮流以及后续的不了了之,也皆是因其而起。
另外有个原因。在怀孕和月子期间,母亲可以不用进入副本,甚至有勉强支撑生活的少量积分补贴。有个别会走这法子去避免进入副本,但终是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许明寂后知后觉自己的说话难听,刚开口想解释,只听见。
沈辞:“去登记吧。”
许明寂转过身,压不住的嘴角。
沈辞:“?”这是不愿意吗?
许明寂握拳遮嘴,轻咳两声,仿佛只是很有素质地背过人咳嗽。
“不急。”许明寂摇摇头,接着似在替沈辞考虑,“等天亮就去登记,把孩子安顿好了再说。”
沈辞没有意见。
只有登记,孩子才能绑定两个人。
是的,荒谬的里世界还有婚姻登记处。大红配大绿,绿压红一小头。左边“夫妻本是同林鸟”,右边“大难临头各自飞”,横批“百年好合”!
里面只有一个壮硕魁梧的工作人员,胸牌上写着螳螂新娘。
据传,有玩家无意间瞟到她的餐盒,标签是螳螂新郎,且不止一个玩家说这么说。再联想到莫名其妙失踪的曾来婚姻登记处登记的部分人……
不过后续螳螂新娘出来澄清—“怎么可能!就一个新郎我能吃那么多顿?”
玩家:“……”嗯,她吃了,吃了很多顿。
螳螂新娘可不管这些,微微一笑,悠哉悠哉夹起餐盒里的一块肉,轻哼着小曲。
“谁~是我的~新郎~”
“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
*
这不是里世界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平平安安长到十八岁的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