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阵电闪雷鸣,在这不真实的世界里留下三道白影。
雨滴如断掉的珠帘,一颗又一颗,缓慢又清晰地在卢修斯的眼前落下。
他发誓,除了电子产品的慢镜头效果外,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雨。
“你是何意?”他在恍惚中只想确定这如梦似幻的场景是否是他的臆想。
“恭喜你啊老卢,和我们一起进入副本世界了。”似是恭贺,却完全没有喜悦。
身旁萝娜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身上那些鲜艳的五颜六色在一片佩恩灰的外景中,变成了格外醒目的存在。
“哦,是这样吗?”卢修斯没有很惊讶,语气平淡得仿佛至是遇上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暴风雨,“按你的意思,桑卓就在这个世界?”
“是的,但是老卢,你一点也不惊慌啊?”
“意料之中罢了,和你牵扯上鲜有好事。”
“……”
这个时候,南茜不知从何处找到三把伞,递给眼前二人两把。
卢修斯沉默地望着她。这双浅色的眼睛不似桑卓一般圆润,它更加尖锐,更加明亮,虹膜的颜色昭示着某种血统,就像他浑身奢华的衣饰一样,成为他贵气的点缀品。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无形之中产生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也许在现实中,他是个蛮有话语权的人吧,南茜笑笑,“难道你觉得是我把你拉进副本的?说实话,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南茜:“从来高中的路上开始,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如果不是萝娜小姐,我几乎分不清现实与副本了。”
卢修斯:“……你倒是接受良好。”
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她距离上次进副本不到一天的时间,根本没有时间来思考接不接受这种哲学问题。
南茜:“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包括桑卓先生的事情也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的确留在了副本世界。”
“难怪他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卢修斯低头思索着什么。
萝娜则是不停地看自己的手机,仿佛在等待什么消息。
对了,如果是副本的话,那……
手机里没有系统发来的短信。
南茜有些失望,难道这一次系统不打算引导玩家吗?
南茜打开联系人,果然列表全变成灰色了,唯有萝娜和桑卓的头像还是彩色的。
正当她想打开桑卓的聊天框,桑卓先发了消息过来。
桑卓:……
桑卓:你怎么又进来了?
桑卓:(愤怒表情包)
南茜:这不怪我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进来了。
南茜:但是这次我不是一个人。
桑卓:还有谁?
南茜:萝娜和道顿先生,你知道这两个人吗?以前似乎认识我。
桑卓:……道顿怎么来了?
南茜:他在现实中一直在找你。
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南茜默默地等待回复,旁边两人似乎也在和桑卓发消息,时不时还讨论着这个学校。
可是还没有等到桑卓的回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在三人耳边响起。
“大暴雨啊,三位同学你们在外面干嘛?休息时间早就过了,快到回到图书馆!”
一个老师举着伞向他们三人奔来,裤脚上沾满了泥水,神色焦急,语言催促。
南茜很受不了带着焦急和催促意味的言语,譬如现在,她什么也没做,却好像欠了这位老师什么似的;那些焦急的情绪散到雨幕里,弥漫在三人的四周,连沉稳的卢修斯都浮躁了起来。
三人在老师的催促下走向图书馆。
外面是狂风暴雨,室内是沁人的冷气,三人走进图书馆大厅,唯有着风衣的卢修斯是没有打寒颤的。
刚走进来,大厅里坐着自习的学生仿佛收到指令一般,齐齐转头看向门口的三人。
有些人的脸是模糊的,有些人的脸却异常清晰。南茜想就此事和萝娜搭话,却发现萝娜卢修斯二人脸色不佳。
“怎么了?”南茜拿手肘碰了碰她。
“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萝娜捏捏自己的手心,转头看向卢修斯,而沉默的卢修斯只是摇了摇头。
“总而言之……我们是不是要和他们一样,找个地方坐下来自习?”南茜顺着伞尖看,还能看到滴着雨珠,落到卢修斯的尖头皮鞋旁,空气冷得像在冰柜,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将这温度拉高:
“三位同学,你们迟到了,只有最后一排的位置了。”
笑眯眯的猫眼,文质彬彬的仪态,平易近人的态度。
“桑卓先生。”卢修斯率先反应过来。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突然失踪。我也是事出有因。”桑卓笑着伸出手,而卢修斯不情不愿地握了上去,“我们的事情可以稍后讨论。”
“萝娜小姐,幸会。”
“……幸会。”
“你怎么又换了副本?”没有等他主动打招呼,南茜先发问了。
“我就是个到处打工的NPC嘛。”桑卓笑笑,“不过,我这次是图书管理员,要履行角色职责,而且我不能出图书馆之外的地方。”
“真是个好角色。”卢修斯的话看似赞美,却毫无羡艳之情。
“好了,三位同学,快到最后一排坐下。”桑卓推着三人往角落后排去。
三人谨慎地坐下了。
坐下来以后,见桑卓没走开,南茜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的角色职责包括什么?维护图书馆纪律吗?”南茜小小声地问道。
“嗯。”桑卓低下头来听南茜说话。
“你是不是可以随意穿梭副本?”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那为什么不挑个局限性小的角色?”
“我没有办法选择角色。”
“那上一次呢?”
“上一次啊……”桑卓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挤掉了原本当你新手指引的那个角色。”
另一边,萝娜的神色越来越焦虑。
“卢修斯,我确信我的记忆没有出错……”
“等下,那个不是……!”
寂静中,一位女同学倏然站起,愤怒的呵斥声划开这看似平静的暴雨的傍晚,不知是哪里的窗户没有关上,风声雨声齐齐传来。
“我受够你这无辜的嘴脸了!”
女同学猛地将旁边另一位女同学的东西扔到桌下,“佳妮!班级和学校都被你毁了!”
四周的同学都望了过来,窃窃私语。
那个名叫佳妮的女孩并没有回应,在收拾完地上的东西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图书馆。
她踉跄地走进雨幕中,连伞都没有打。
“喂,你刚刚是不是该管一管?”南茜转头发现,桑卓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这笑意里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清新的雨气里弥漫着格格不入的烧焦味。
二楼忽然传来一道巨大的声响,炽热的气息钻入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四周开始起了浓烟。
一切发生得极快,她那刚刚起了一丝与前任有关的想法都被深深地压了下去,只剩下讶异。
火势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越来越大,四周的同学开始尖叫,跑动,但是不知道谁绝望地喊了一句:“图书馆的大门锁了!”
“啊!!!”萝娜碰到了一个滚烫的燃烧物,两个飘逸的双马尾不慎着了火。情急之下,她慌乱地拍打着自己的头发,却只是烫伤自己的双手。
卢修斯赶紧用厚实的风衣盖住萝娜的头部,但是火势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没有犹豫,他抱着萝娜在地上滚动,企图用地面压火。
南茜在混乱中拿起了某个同学的大水杯,想要帮忙灭火,却因为短时间内吸入太多浓烟而陷入强烈的窒息感。
她未能握紧那个水杯,就倒在了桑卓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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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一片黑暗,虚空中传来一行字。
【欢迎来到副本·雨坠蝶,在这个副本中你将扮演一名贵族高中的学生。】
【如你所见,刚才你们班级的学生丧生于图书馆火灾。你有七次机会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现在是你的第一次机会。】
南茜:等下,为什么只有七次?一般来说,循环不是无限的吗?
【你有七次机会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现在是你的第一次机会。】
南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有七次机会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现在是你的第一次机会。】
南茜:……退订。
【你有七次机会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现在是你的第一次机会。】
南茜:……行。
【请选择以下地点切入时间。】
【图书馆】【走廊】【宿舍】【礼堂】【教室】
南茜:还有其他信息吗?突然让我选,我怎么选?
【请选择以下地点切入时间。】
【图书馆】【走廊】【宿舍】【礼堂】【教室】
南茜:……
无法和人机倔强。
图书馆大火,那么重要的地点肯定是图书馆,因为火源就在那里。
略加思索后,南茜选择了图书馆。
仅过了一阵,意识便回复清明。自己正坐在图书馆大厅的位置自习,冷气滑过手臂的肌肤,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桑卓笑眯眯地在工作台上望着她,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火生起:上一次着火的时候,他可是站在那里,什么忙都不帮……
压下这些心思,她快速地扫视四周,那位名叫佳妮的同学还在座位上,所以是两位同学冲突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但是卢修斯和萝娜不见了。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手机里两人的头像还是亮着的,于是她拉了个群。
南茜:你们在哪?
萝娜:……我在图书馆外面。
萝娜:佳妮在我附近。
南茜:?我这边也有佳妮。
萝娜:感觉是我们选的地点不一样。
萝娜:我当时选的是【走廊】。
南茜:我选的是【图书馆】。
南茜:我这边发生的,就是之前我们在图书馆遇到的事情。
萝娜:我这里发生的,似乎是这个班级进入图书馆之前的事情。(猜测)
南茜:也就是说,我们见不到对方了?
萝娜:那倒也不一定……如果我们不幸要用到第二次机会的话,我们可以选个一样的地点。
萝娜:以防万一。
南茜:千万别选【图书馆】,我感觉在图书馆能做的事情很少,因为时间很短。
萝娜:那下次三人都选【走廊】?
南茜:可以。
卢修斯:赞成。
南茜:我要先暂停聊天了,我感觉佳妮马上就要被骂了。
南茜:我第一次机会应该没戏了,我打算先去找火源。
打完这些字以后,南茜关掉手机屏幕,悄悄起身。
她依稀记得巨大的声响是从二楼传来的。
没有时间关注桑卓的事情,她跑上二楼。
图书馆的二楼昏暗阴沉,天花板上滴下的水珠就像倒计时的钟摆一般令人焦躁。
这个地方水汽太重,火药之类的物品很难点燃,即使能点燃,火势也不会蔓延得那么快。
“我受够你这无辜的嘴脸了!”
楼下已经传来了争执声,快到着火的时间了。
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可燃物,唯一不对劲的是楼梯旁边的厕所前,叠堆了许多破旧的家电,这是唯一一个违背逻辑、与场所格格不入的存在。
南茜走向前去,在一片混沌的思绪中挑出了几个关键词:电器、水、短路……
下一秒便淹没在了火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