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在炼丹室内的“表演”,完美地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那些盘踞在龙首峰各处,如秃鹫般窥探的神念,在确认他只是个安分守己、一心炼丹的“工具人”后,便渐渐失去了兴趣,变得松懈起来。毕竟,谁也不会整日盯着一个正在和泥巴的孩子。
他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神念移开的间隙,祖龙鼎那古朴的鼎身上,万龙图腾正无声地流转着晦涩的光芒,将一缕缕最精纯的天地灵气,悄然转化为楚玄自己的力量。
这龙首峰,对别人而言是牢笼,对他而言,却是洞天福地。
龙家费尽心机将他请回来,本意是监视和利用,却不成想,反倒是亲手将一头猛虎,放进了自家的羊圈。
当楚玄再次走出洞府时,已是三日之后。
他一推开石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微微一怔。
只见洞府门前那片原本清净的空地上,此刻竟是人头攒动,站满了锦衣华服的龙家子弟。这些人,个个气息不凡,神情间却带着几分局促与讨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地瞥向洞府石门,翘首以盼。
看到楚玄出来,人群先是一静,随即像是烧开的热水,瞬间沸腾起来。
“楚玄大哥!您出关了!”
“见过楚玄大哥!”
“楚玄大哥风采依旧,更胜往昔啊!”
一张张热络到近乎谄媚的笑脸,一时间全都涌了上来。为首的几人,楚玄还有些印象,正是当初在龙家演武场上,跟在龙傲天身后,对他百般嘲讽的核心子弟。
其中一个名为龙宇的青年,当初骂得最凶,此刻却挤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楚玄大哥,您还记得小弟吗?当初在演武场,小弟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给您赔罪了!”
楚玄的目光淡淡扫过他,又扫过他身后那些神情各异的龙家子弟,心中一片了然。
这些人,都是龙家各房长老的后裔。龙家与楚田的那笔交易,他们这些小辈自然是分不到一杯羹的。如今看到自己这位“炼丹大宗师的亲传弟子”回归,便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要上门巴结,求取丹药。
风水轮流转,世事便是如此讽刺。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楚玄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他没有去接那个木盒,只是侧身让开了路。
龙宇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洞府之内,王猛正拿着一块不知从哪儿拆下来的门板,吭哧吭哧地打磨着,准备给自己做一面新的盾牌。看到这群不速之客,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两眼一瞪,凶神恶煞地喝道:“干嘛的干嘛的?这儿是你们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都给俺滚出去!”
他可没忘记,当初在龙家,这些人是如何欺负月儿,如何看不起他们的。
“王猛兄弟,误会,都是误会!”龙宇连忙摆手,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谁跟你是兄弟!小白脸!”王猛唾了一口,将那门板盾牌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月儿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看到门外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往楚玄身后缩了缩。
那些龙家子弟看到月儿,表情变得更加不自然。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曾当着月儿的面,辱骂过楚玄是孽种,甚至还有人抢过月儿的糖葫芦。
“月儿妹妹,好久不见,越发水灵了。”一个曾经欺负过月儿的少女,此刻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这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月儿没有说话,只是躲在了楚玄的身后,小手却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她不傻,她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看着这些曾经不可一世,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如今一个个都低声下气,赔着笑脸,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在她小小的胸膛里升腾。
这,便是少爷说的,扬眉吐气吗?
楚玄轻轻拍了拍月儿的后背,示意她安心。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龙宇等人身上,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找我何事?”
龙宇见状,知道再绕圈子只会惹人厌烦,便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道:“不瞒楚玄大哥,我等此来,是想向您求取一些丹药。当然,我们绝不会让大哥白白出手,所有天材地宝,我们都已备好,只求大哥能开金口。”
说着,他将手中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株流光溢彩的“千年血珊瑚”。
其他人也纷纷打开自己带来的礼物,一时间,洞府内宝光四射,各种珍稀的灵药、矿石摆了一地,其价值,足以让一个二流宗门都为之眼红。
楚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他正愁没有足够的材料来喂养祖龙鼎,这些人,便主动当起了运输大队长。
“丹药,我有。”楚玄缓缓开口,一句话,便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过,我师尊他老人家炼制的丹药,品阶最低也是上品,偶尔才能出一两颗极品。你们也知道,这种级别的丹药,价值几何。”
“上品!极品!”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们本以为能求到中品丹药便已是天大的幸事,没想到楚玄一开口,就是上品起步!
“楚玄大哥放心!”龙宇激动得脸都红了,“我们懂规矩!您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弄到的,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一定为您凑齐!”
“很好。”楚玄点了点头,随口报出了十几种颇为珍稀,却又不至于让他们倾家荡产的材料名录,“这是炼制一炉‘上品淬体丹’所需的辅药。至于主药,我这里有。你们谁能凑齐,我便为谁炼制一炉。至于能出几颗丹,全看天意。”
他这话半真半假。以祖龙鼎的逆天功效,炼制淬体丹,出丹率和品质都有着绝对的保证。但他自然不会说实话,适当的“看天意”,才能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此言一出,龙家子弟们顿时炸开了锅。他们当场便开始三五成群地合计起来,有的拿出自己的珍藏,有的则开始与旁人交易,甚至还有人当场捏碎传讯玉符,向家族长辈求援。
一时间,楚玄的洞府门前,竟成了龙家年轻一辈最热闹的交易市场。
而这一切,都被龙首峰另一处院落里的人,尽收眼底。
龙傲天站在窗前,遥望着那片喧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一群只看得到眼前蝇头小利的蠢货。”他低声自语,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眸子里,再无半分对楚玄的嫉妒,只剩下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就在昨日,他已经彻底炼化了那枚“龙神丹”,血脉蜕变为前所未有的五爪黑龙,修为也一举冲破了玄罡境的壁垒,凝聚真丹,踏入了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法相之境!
现在的他,眼界早已不同。
龙家的资源?龙家子弟的吹捧?这些在楚玄看来价值连城的东西,在他眼中,不过是过家家的玩具。
他的目标,是那高高在上的神座,是整个沧澜大陆,乃至那片更加广阔的、神所描绘的星辰大海!
就在这时,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声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看来,你已经适应了新的力量。”黑面具那不辨男女的声音幽幽响起。
龙傲天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道:“说吧,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黑面具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赞许:“龙家,之所以能屹立中州千年不倒,靠的不是你们那点可笑的血脉,而是那座连‘神’都无法完全看透的……龙神镇天大阵。”
“你的任务,就是去探究这座大阵的秘密。”黑面具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借助你的血脉,找到它的阵眼,洞悉它的运转规律。这是你向神献上忠诚的第一份投名状。”
龙神镇天大阵?
龙傲天眼中黑炎一闪。他从小便生活在这座大阵的庇护之下,却从未想过,要去探究它的秘密。
如今想来,那位神秘的龙家先祖,不仅拥有神龙血脉,还布下了这等连神都忌惮的大阵,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很好。”龙傲天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这个任务,我喜欢。”
一场围绕着龙家根基的暗中交锋,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