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院落内，死寂被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撕裂。
龙傲天蜷缩在地，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他的骨髓深处疯狂啃噬。那枚“龙神丹”的药力，并非温和的滋养，而是近乎毁灭性的重塑。霸道、蛮横、不容抗拒。
他感觉自己的五爪金龙血脉，正在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暴戾的力量强行吞噬、污染、同化。那神圣高贵的金色，在寸寸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墨色！
“啊——！”
痛苦攀升至顶点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自他神魂最深处那“神之手”的烙印中涌出。那是一种冰冷的、漠视一切的意志，如同最精湛的刀斧手，精准地驾驭着这股毁灭性的力量，将其引导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破而后立！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以龙傲天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炸开！这股气息不再是纯粹的龙威，而是混合了毁灭、暴虐、死亡与无上威严的复合体。院落中的假山、花草，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瞬间化为齑粉。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色雾气，每一缕雾气都仿佛有生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之意。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多了一分妖异的邪魅，双眸之中，淡金色的光芒彻底隐去，化作两点幽深如狱的黑炎。
他轻轻一握拳，空间都发出了细微的扭曲声。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玄罡境巅峰！
只差一步，便可凝聚真丹！
更让他心神激荡的，是他血脉的彻底蜕变。五爪金龙，虽是皇者，却终究带着光明的属性。而如今的五爪黑龙，代表的却是毁灭与终结，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暴君！这，才更符合他此刻的心境。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龙百川带着几名心腹长老，满脸惊疑地闯了进来。他们感应到了一股让他们都感到心悸的恐怖气息，还以为是仇家上门，可源头，竟是龙傲天的禁足之所。
当看到院中那个浑身散发着不祥黑气，气质大变的龙傲天时，龙百川等人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姿态。
“你是……傲天？”龙百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眼前的儿子，给他的感觉太过陌生，也太过危险。
龙傲天缓缓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那双燃烧着黑炎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仅仅是一眼，龙百川竟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微微一颤，仿佛被一头太古凶兽盯上。
但他毕竟是龙家家主，心神很快便稳定下来。他仔细感应着龙傲天身上的气息，初时的震惊与警惕，很快便被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所取代！
玄罡境巅峰！血脉之力，比之前强横了何止十倍！
虽然这股气息邪异了些，但强大，是实实在在的强大！
“好！好！好！”龙百川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满脸通红，“我儿傲天，果然是天命所归！竟能破而后立，因祸得福！这才是真正的潜龙出渊！”
他误会了。他以为龙傲天是因心中积郁的怨气，激发了血脉中某种隐藏的属性，才有了这番脱胎换骨的变化。在他看来，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变强了，那便是天大的好事。龙家，需要的是强者，而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龙傲天的肩膀，脸上满是“欣慰”与“愧疚”交织的复杂神情。
“傲天，你受苦了。”龙百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只有父子两人才能听见的亲昵与无奈，“为父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怨我，也怨你老祖。”
他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被震成齑粉的假山，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唉，你爷爷他……终究是老了。他被那个楚玄背后的所谓‘师尊’给唬住了，一心只想着家族的未来，却委屈了你这个家族最大的功臣。”
他拍了拍龙傲天的肩膀，语气愈发诚恳：“你放心，为父的心，永远是向着你的。投资楚玄，将你的资源分给他，全都是老祖宗他老人家的决定。为父……拗不过他啊！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被抢走，我这个做父亲的，心如刀割！”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他才是那个最委屈、最无奈的人。
若是换做以前的龙傲天，或许真的会被这番表演所感动，对父亲再生孺慕之情。
可现在……
龙傲天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
心如刀割？恐怕是看到我重新拥有利用价值，乐开了花吧。
老祖的决定？当初在大殿之上，你喝骂我时，可没有半分不情愿。
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
但他的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动容与释然。他眼中的黑炎微微收敛，透出几分“大彻大悟”后的平静。
“父亲，您不必说了，孩儿都懂。”龙傲天反手握住龙百川的手，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之前，是孩儿不懂事，心胸狭隘，只看得到眼前的得失。如今一场禁闭，一番顿悟，孩儿已经想通了。”
他直视着龙百川，眼神“真诚”无比：“只要能让龙家强大，孩儿愿意牺牲一切。楚玄……他终究流着我龙家的血，他若能为家族带来利益，孩儿非但不会嫉妒，反而会为他高兴。区区一些资源，与家族的千年大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这番话，听得龙百川心花怒放，老怀大慰。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儿子，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儿子非但没有被打击到一蹶不振，反而心性大进，修为暴涨。这简直是双喜临门！
“好儿子！你真的长大了！为父……为你骄傲！”龙百川用力地拍着他的后背，笑得合不拢嘴。
“对了，”龙百川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龙傲天，“这是老祖宗的意思，让我龙家全力交好楚玄。如今他已经答应返回家族，并且会住进龙首峰。这是家族为他准备的资源清单，你看看，若是有什么需要，为父再给你补上。”
龙傲天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看着那上面一长串足以让任何法相境强者眼红的天材地宝名录，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老祖高瞻远瞩，孩儿佩服。父亲放心，孩儿如今已破而后立，这些外物，对我已无太大作用。家族的资源，当用在刀刃上。”
父子二人，又上演了一番父慈子孝的感人戏码，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龙百川心满意足地离去，准备向老祖宗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而龙傲天，则站在原地，脸上的温和笑容一寸寸地冷却，最终化为一片森寒的漠然。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萦绕着丝丝黑气的手掌。
龙首峰？
很好。
就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引回来的，究竟是龙家的希望，还是……葬送一切的催命符。
而我，将是那个为你们敲响丧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