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的气氛，压抑得仿佛一块沉重的铅块，堵在每个人的胸口。
王猛一拳砸在石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整个洞府都为之震颤。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来回踱步，低声咆哮：“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让那老王八继续当城主，咱们人族的后辈，迟早要被他卖个干干净净！”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楚玄，那张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恳求的神色：“老大！咱们不能再等了！就算拼着暴露的风险，也得想办法把那老狗给弄死！大不了，咱们兄弟几个，从此亡命天涯！”
“然后呢？”楚玄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杀了孙德，然后呢？”
先不说能不能杀死一尊法相境强者，就算杀死了又能如何？
其他人可不知道孙德是人族的叛徒，他们杀死孙德，只会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人族的叛徒。
王猛一愣。
“杀了孙德，只会打草惊蛇。”张峰接过了话头，他那张冰封的脸上，此刻也满是凝重，“妖族会立刻知道，他们的棋子暴露了。他们会变得更加警惕，将剩下的棋子，埋藏得更深。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将是一个潜伏在暗处，更加难以捉摸的敌人。”
“那你说怎么办？！”王猛被他怼得火气上涌，“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天骄一个个去送死？那李青云，俺虽然不认识，但也听说过，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俺咽不下这口气！”
“我也咽不下。”张峰的声音，同样冰冷，“但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我们自己，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王猛气得又要发作。
“都别吵了。”云娇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她秀眉紧蹙，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玄，眼中满是担忧，“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楚玄身上。他才是这支队伍真正的主心骨。
楚玄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洞口，望着远处那妖气冲天、仿佛巨兽盘踞的古妖山脉，眼神深邃如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既然妖族想玩一场‘猎杀游戏’，那我们，就陪他们玩一场更大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楚玄转过身，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名为“疯狂”的光芒。
“他们不是想猎杀人族天骄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就给他们送上一个，他们最无法拒绝，也最想杀死的‘猎物’。”
“老大，你的意思是……”王猛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大变，“不行！这绝对不行！太危险了！那些妖王可不是吃素的！”
“是啊，公子！”云娇也急了，“您现在去古妖山脉，不啻于羊入虎口！”
“谁说，我是羊了？”楚玄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与桀骜，“有时候，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劝阻，径直走到石桌前，重新铺开一张空白的兽皮，提笔，蘸墨。
“王猛，去城主府，就说我有要事，求见城主大人。”
……
半个时辰后，城主府，书房。
孙德看着眼前这个去而复返的少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心中却早已是念头急转。
他这么快就坐不住了？看来，那些天骄的死，果然刺激到他了。
“楚玄公子，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孙德故作关切地问道，“莫非，是为那些陨落的天骄而来？唉，老夫听闻此事，亦是痛心疾首啊！妖族此举，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这番影帝级别的表演，若是换了旁人，怕是真的要被感动得涕泗横流。
楚玄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将一张刚刚写好的信笺，推到了孙德的面前。
“这是什么？”孙德有些疑惑地拿起信笺。
“我的条件。”楚玄淡淡地道。
孙德展开信笺，只看了一眼，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中，便骤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精光！
信笺上的内容，简单粗暴。
一：楚玄愿意与妖族“合作”，但他需要妖族拿出足够的诚意。他要进入古妖山脉，采摘一株名为“九幽龙涎草”的圣药，为他那位神秘的“师尊”炼丹。妖族必须保证他在山脉中的绝对安全，不得有任何妖王对他出手。
二：作为交换，待他采药归来，他那位“师尊”，可以为妖族，开炉炼制三炉指定丹药，材料由妖族自备。
三：此事，必须由孙德亲自出面，与妖族高层，立下“天地契约”，以双方神魂起誓，若有违背，必遭天谴。
孙德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这个条件，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妖族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搭上楚玄背后那位神秘的炼丹大宗师吗？现在，对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虽然要立下“天地契约”，保证楚玄的安全，但这算什么？只要能得到那位大宗师的友谊，别说保他一时，就是保他一世，妖族也绝对愿意！
“公子……此言当真？”孙德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
“我从不开玩笑。”楚玄的语气，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倨傲，“我师尊他老人家脾气古怪，最恨别人打扰。这‘九幽龙涎草’，对他老人家至关重要。若不是如此，你以为，我会愿意跟你们这群茹毛饮血的畜生合作？”
他这番话，骂得很难听，可听在孙德耳朵里，却愈发觉得真实可信。
没错，这才是天才该有的样子！高傲，目中无人！
孙德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脸上却故作为难地道：“公子，此事事关重大，老夫……恐怕做不了主。而且，那‘天地契约’……”
“那是你的事。”楚玄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若是我看不到妖族的诚意，那此事，便就此作罢。到时候，你们也休想再从我师尊那里，得到哪怕一枚丹药。”
“别别别！”孙德吓得连忙摆手，“三天！三天足矣！公子放心，老夫一定将此事办妥！”
楚玄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看着他那孤傲的背影，孙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阴冷。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你以为，有了“天地契约”的保护，就真的安全了吗？
契约，只规定了妖王不能对你出手。
可没规定，那些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妖将、妖帅，不能对你出手。
更没规定，人族内部的“败类”，不能对你出手啊。
到时候，只需一场完美的“意外”，你便会死得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而我们，不仅能得到你身上的所有秘密，还能顺理成章地，与你那位悲痛欲绝的“师尊”，建立起更深厚的“友谊”。
孙德仿佛已经看到了楚玄惨死的模样，以及妖族彻底掌控人族未来的美好蓝图。
他立刻将楚玄的“条件”，通过最隐秘的方式，传回了万妖殿。
而已经回到洞府的楚玄，则看着窗外那轮血色的月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这张由他亲手布下的、针对整个古妖山脉的巨大罗网，已经缓缓张开了。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猎杀那些所谓的妖王。
他要做的，是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