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之上，死一般的寂静被楚玄转身的动作打破。
他拂袖而去，背影孤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懒得多看一眼那个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神子”。
那份从容，那份淡漠，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一次又一次地，砸在龙傲天那颗摇摇欲坠的道心之上。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无论是奇珍灵药，还是玄兵法宝，他引以为傲的底蕴，在对方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无力。
“站住！”
就在楚玄即将走下高台的瞬间，一声嘶哑、压抑，仿佛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的咆哮，自身后轰然炸响。
龙傲天猛地抬起头，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唯有那双金色的眸子，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不顾一切的火焰。他死死地盯着楚玄的背影，那眼神，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要做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反扑。
他不能输！
他绝不能输！
他是龙家的神子，是天命所归的真龙，他怎么能败给一个被家族抛弃的野种？怎么能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屈辱？
“我……还没输！”
龙傲天一字一顿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那因羞愤而几乎停滞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颤抖着，从储物戒指的最深处，取出了一卷古朴的、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兽皮。
那兽皮不知是何种妖兽之皮制成，通体呈暗红色，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泡过。其上，用一种古老而扭曲的妖族文字，书写着一篇功法。仅仅是看上一眼，都让人感觉自己的神魂要被那文字中蕴含的、暴虐嗜血的意志所吞噬。
兽皮出现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太古妖庭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那威压，霸道、血腥、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意志，与龙傲天自身那股尊贵的龙威截然不同，却又隐隐有着某种诡异的共鸣。
“那……那是什么？！”
“好可怕的妖气！这功法……难道是……”
“天啊！这股威压，我只在面对妖王时才感受到过！”
高台之下，无数人族武者在这股威压面前，竟是控制不住地双腿发软，心生惧意。
高台之上，城主孙德那张本就铁青的脸，此刻更是“唰”地一下，变得比龙傲天还要惨白。他霍然起身，死死地盯着那卷兽皮，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妖……妖皇功法！这……这竟然是失传已久的妖皇亲传功法《天妖屠龙经》！”
孙德的声音，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妖皇功法！
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那不仅仅是一篇功法，那是妖族至高无上的传承，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妖族部落崛起，甚至问鼎妖王之位的无上至宝！其价值，根本无法用灵石来衡量！
“《天妖屠龙经》……据说此功法乃是上古一位妖皇，为克制龙族血脉而创，霸道绝伦，修炼至大成，甚至能徒手撕裂真龙！此等逆天功法，龙家竟然舍得给龙傲天？”
“数十万功勋点？不！此物若是放到功勋殿，怕是足以兑换一座城池的掌控权了！龙家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功勋殿那名负责鉴定的长老，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他连滚带爬地冲到龙傲天面前，双手颤抖地捧起那卷兽皮，只是神识稍一探入，便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他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用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声音，颤抖着宣布道：“经……经鉴定，此物……确为妖皇真传，《天妖屠龙经》真本！其价值……无……无法估量！暂定……暂定为三十万功勋点！不！五十万！至少五十万功勋点！”
五十万！
这个数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先前楚玄那八万六千功勋点带来的震撼，在这五十万面前，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哈哈哈！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底蕴！”龙管家仿佛瞬间活了过来，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也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指着那卷兽皮，冲着所有人，也冲着楚玄，发出了状若疯癫的狂笑，“功法！这才是衡量一个武者，一个势力，真正底观的根本！灵药玄兵，终究是外物！唯有无上功法，才能铸就不朽传承！”
他身旁那名早已吓傻了的说书人，也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灵魂，连忙抓起记忆水晶，扯着嗓子，用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激昂的语调吼道：“神迹！这才是真正的神迹！龙神子心怀人族，竟连此等关乎道途的无上神功都愿意捐出，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此举，足以载入我人族史册，万古流芳！”
舆论，在这一刻，再次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先前的震撼与麻木，变成了此刻的狂热与崇拜。他们看向龙傲天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尊真正的神祇。
在绝对的、碾压性的价值面前，先前那些所谓的羞辱，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龙傲天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荣光，他那颗几乎破碎的道心，在这无数道狂热目光的滋润下，竟是奇迹般地，开始缓缓弥合。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即将走下高台的青衣少年，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睥睨一切的孤傲。
“楚玄。”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淡漠。
“现在，你还觉得，你配与我为敌吗？”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楚玄身上。
这一次，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带着一种近乎于怜悯的同情。
结束了。
这场惊心动魄的豪赌，终究还是要以龙家的胜利而告终。
面对妖皇功法这等逆天之物，任谁，都不可能再翻盘了。
然而，楚玄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的震惊与慌乱，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看着那个重新恢复了高傲姿态的龙傲天，看着那卷散发着滔天妖气的兽皮，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平静，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像是在看一个努力想要在大人面前炫耀新玩具的孩子。
在全场数万人紧张而又疑惑的注视下，楚玄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随手摸出了一枚玉简。
那玉简样式古朴，通体温润，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就像是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凡品。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像扔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随手将其扔向了功勋殿的那位鉴定长老。
“喏，也帮我看看，我这路上捡的破烂，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