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驻地,天字二号洞府。
洞府内的灵气浓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任何一株凡草置于此地,不出三日便可生出灵性。可此刻,这间洞府内的温度,却比九幽之下的万载玄冰还要阴冷。
龙傲天盘膝坐在灵泉之畔,一言不发。他没有修炼,只是用一块雪白的蚕丝软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那杆龙枪。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但跪在他面前的龙管家,却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凝如实质的恐怖杀意,正从龙傲天身上丝丝缕缕地渗出,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
演武台上的闹剧,早已传遍了整个镇妖城。
他,龙傲天,人族年轻一辈公认的“神”,竟然……退缩了。
他没有败,但这种不战而退,比战败更让他感到耻辱。更可笑的是,他退让的对象,不是那个让他感到忌惮的黑剑张峰,而是一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野种——楚玄。
是楚玄,一手策划了这场戏。
他才是那个躲在幕后,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提线人。
一个野种,一个废物,一个本该在泥潭里仰望他的蝼蚁,竟然爬到了自己的头上,还当着全城所有人的面,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龙傲天手中那杆由千年寒铁打造、坚不可摧的龙枪枪杆上,竟被他硬生生捏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废物。”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让龙管家浑身猛地一颤,如遭雷击。
“你出的好主意。”龙傲天缓缓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再无半分平日里的孤傲与霸道,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换位血战,选拔英才?呵,真是好一个选拔英才,选出了一个天字第一,也选出了我龙傲天这个……天下第一的笑话!”
“少爷息怒!老奴……老奴也万万没想到,那楚玄小儿竟如此狡诈,还……还收服了黑剑张家的传人!”龙管家砰砰地磕着头,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我让你想办法,是让你把他从洞府里弄出来,碾死他,不是让你给他搭个戏台,让他踩着我的脸,风风光光地唱一出大戏!”
龙傲天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在龙管家的胸口。”如今这个野种风头都要盖过我了,都是你这一条老狗干的好事!“
“噗!”
龙管家如同一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又滚落在地,一口老血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龙傲天看都未再看他一眼,只是转身,重新拿起那杆出现了裂痕的龙枪,眼神中的杀意,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楚玄……”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嚼碎在齿间。
龙管家在地上趴了许久,才勉强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胸口的剧痛远不及心中的怨毒与屈辱。但他不敢恨龙傲天,这位喜怒无常的少爷,是他所有权势与地位的来源。他不敢怨恨赐予他光和热的太阳,便只能将所有的憎恨,都聚焦在那粒借着阳光耀武扬威的尘埃之上。
“楚玄……楚玄!”他在心中无声地咆哮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在洞府昏暗的光线下,扭曲得如同恶鬼,“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如此!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
与外界的风起云涌不同,天字一号洞府内,静谧祥和。
楚玄早已进入了深层次的闭关。
静室之中,他盘膝而坐,身前悬浮着那枚从功勋殿兑换来的“龙元精魄”。
这枚晶石通体漆黑,却又仿佛蕴藏着一片深邃的星空,一丝丝精纯到极致的龙气从中逸散而出,竟在空中凝聚成一缕缕细微的龙形虚影,盘旋飞舞。
“起!”
楚玄一声低喝,祖龙鼎悄然浮现,鼎口对准了那枚龙元精魄。
嗡!
鼎内混沌气翻涌,化作一个无形的漩涡,开始疯狂地抽取着龙元精魄中的能量。那枚坚硬无比的晶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化作一道道最本源的、带着洪荒气息的黑色龙气,被尽数吸入鼎中。
经过祖龙鼎的炼化与提纯,那些本就精纯的龙气,变得更加凝练,仿佛化作了液态的黑色水银,在鼎内沉浮。
“来!”
楚玄张开嘴,猛地一吸。
那团被提纯到极致的龙元精华,化作一道黑色的匹练,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恐怖力量,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吼——!”
一声并非由喉咙发出,而是直接响彻于灵魂深处的远古龙吟,在楚玄的识海中炸响!他体内的太虚古龙血脉,在接触到这股同源力量的瞬间,彻底沸腾了!
楚玄的身体表面,一片片虚幻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龙鳞悄然浮现,又悄然隐去。他的骨骼,发出一阵阵“噼啪”的脆响,仿佛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敲碎、重组。剧烈的痛苦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但他眼神却愈发明亮,充满了期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脉正在发生着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
就在楚玄闭关的这段时日,天字一号洞府外,却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自黑风峡一战,四象御神大阵威震人妖两族。无数消息灵通的势力,都派出了族中最杰出的天骄,前来拜访这位神秘的阵法之主。
他们一个个衣着光鲜,气度不凡,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名贵礼物,脸上挂着亲切和煦的笑容,仿佛是来探望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在下天剑山庄少主李青云,久闻楚兄大名,特来拜会!”
“小女子百花谷圣女苏沐晴,备了些不成敬意的薄礼,想与楚公子探讨一下阵法心得。”
“楚兄!我是霸斧门的赵铁牛啊!咱们上次还一起喝过酒呢!快开门啊!”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巧舌如簧,如何攀亲带故,迎接他们的,永远是同一个人,和同一句话。
王猛如同一尊铁塔般的门神,抱着他那柄门板似的巨斧,堵在洞府门口,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老大闭关,概不见客。有事留个话,没事赶紧滚。”
他的语气粗俗,态度恶劣,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将在场所有天之骄子们精心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你!”一名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何曾受过这等冷遇,当场便要发作。
王猛只是将那柄比他腰还粗的巨斧,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坚硬的白玉地板都被震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用那双铜铃大眼扫了对方一眼。
“怎么?想练练?”
那世家公子被他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一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想起了此人“玄武之盾”的赫赫威名,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王猛早已将自己代入到了“楚玄第一忠犬”的角色里,并且乐在其中。他才不管来的是谁,背景有多大,只要是想在他老大闭关时前来打扰的,在他眼里,就全都是图谋不轨的苍蝇。
拍死,或者赶走,就这么简单。
霸斧门的人来了,他照样不给面子。
“王猛!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连宗门长老的话都敢不听了?”一名霸斧门的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王猛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陈长老,我说了,老大在闭关。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你要是真有事,就去找张峰和云娇,他们现在是我们‘四象天团’的对外发言人,我只管看门。”
那长老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黑着脸,愤愤离去。
他当然不敢真对王猛动手,开玩笑,现在这几个“弃子”,可是宗门高层眼里的宝贝疙瘩。他们做梦都想将那四象御神阵的秘密弄到手,谁敢在这时候得罪王猛,怕不是要被宗主亲手扒了皮。
最尴尬的,莫过于一名往日里和王猛关系还算不错的霸斧门弟子。他被长老们硬推出来,让他利用“私人关系”去套近乎。
“咳,王猛师兄……”那弟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凑上前去,“你看,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宗门出来的,这……你就通融通融?”
王猛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少来这套。以前老子在宗门里被人欺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说句‘咱们是师兄弟’?现在看老子发达了,就跑来攀交情了?晚了!”
他将巨斧往身前一横,直接堵死了路。
“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那弟子碰了一鼻子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在周围一众天骄那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想走楚玄的门路,没戏。想走王猛这个“恶犬”的门路,更是门儿都没有。
于是,众人纷纷将目标,转向了张峰和云娇。
张峰是之人尽皆知的剑痴,从他身上肯定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相比之下,云娇一个女子,应该比较容易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