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驻地深处，一名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中透着几分倨傲的管事，早已在此等候。
他见到楚玄，脸上堆起职业性的假笑，微微躬身，姿态却不见多少恭敬。
“楚玄少爷，一路辛苦。您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请随我来。”
他领着楚玄，绕过那些雕梁画栋的核心区域，一路走向驻地最边缘、也最嘈杂的角落。这里毗邻着坊市的工匠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灵矿燃烧后的呛人味道，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最终，管事在一排依山而建、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洞府前停下，指着其中一扇最破旧的石门，笑道：“楚少爷，到了。丙字号，七十三洞，以后这里便是您的清修之地了。”
月儿看着那扇布满青苔、连个像样禁制都没有的石门，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煤球更是嫌弃地用小爪子捂住了鼻子，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楚玄面无表情地推开石门。
一股混杂着潮湿、霉变与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府内空间狭小，石壁上坑坑洼洼，所谓的石床、石桌，不过是几块粗糙打磨过的石头。
最关键的是，此地的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甚至还不如外面街道上的浓郁。
更让楚玄眼神一冷的是，就在他踏入洞府的瞬间，至少有三道不加掩饰的神识，如同黏腻的苍蝇，从隔壁几个洞府肆无忌惮地扫了过来，充满了监视与审视的意味。
“少爷，我们……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月儿拉着楚玄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委屈。这地方，比他们在大荒州租住的小院，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管事站在门口，眼角的余光瞥见主仆二人的神情，心中冷笑，嘴上却依旧挂着那副假惺惺的笑容：“楚少爷有所不知，如今战事吃紧，城内各处都十分紧张，能有这么一处安身之所，已是家族格外开恩了。您且安心住下，若有需要，随时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玄已经转过身，牵着月儿的手，迈步走了出来。
“少爷？”管事一愣。
“走。”楚玄只说了一个字，连多看那洞府一眼都欠奉。
“等等！楚少爷，您这是何意？”管事脸色一变，上前拦住去路，“家族的安排，您是想违抗吗？”
楚玄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却让那管事心头莫名一跳。
“这种地方，”楚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人耳中，“这种狗都不住的地方就留给你们吧。”
话音落下，他再不理会那张瞬间涨成猪肝色的脸，径直带着月儿和煤球，朝着驻地之外走去。
那几名负责监视的龙家子弟从洞府中冲出，看着楚玄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不该阻拦。
“狂什么狂！一个野种，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管事对着楚玄的背影啐了一口，脸色铁青，“我倒要看看，离了龙家，你在镇妖城能活几天！”
……
镇妖城，功勋殿。
此地是整座巨城的心脏，人来人往，气氛肃穆。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功勋榜，上面每一个闪烁的名字，都代表着赫赫战功。
无数身披战甲、气息彪悍的武者在此进出，用浴血奋战换来的功勋，兑换着丹药、兵器、功法，以及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的一切所需。
楚玄带着月儿，径直走到了兑换洞府的柜台前。
柜台后，一名身穿功勋殿执事服的老者，正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兑换什么？先报功勋，功勋不够五百的，别来浪费老夫时间。”
楚玄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身份玉牌，轻轻放在了柜台之上。
老者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下一刻，他那昏昏欲睡的眼睛，骤然瞪得比铜铃还大！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差点把身后的架子都给撞翻。
“九……九万……八……”
他的嘴唇哆嗦着，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自己没有眼花。那串赤金色的数字，仿佛带着一股灼人的热量，烫得他眼眶生疼。
“咳。”楚玄轻轻咳嗽了一声，将老者从石化状态中唤醒。
“前……前辈！”老者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一个箭步冲到柜台前，满脸堆着谦卑到近乎谄媚的笑容，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不知前辈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您……您有什么吩-咐？”
周围不少正在排队的武者，都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兑换洞府。”楚玄言简意赅。
“洞府！没问题！”老者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城内洞府，分天地玄黄四等，以您的功勋，别说黄字号、玄字号，便是地字号的顶级洞府，您看上哪个，随便挑！”
“天字号的，还有吗？”楚玄淡淡地问道。
“天字号？”
此言一出，整个功勋殿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见了鬼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楚玄身上。
“我没听错吧？他要兑换天字号洞府？”
“疯了吧！天字号洞府，那不是那些顶级势力的天骄才有资格入住的吗？听说一座就要近十万功勋，谁能换得起？”
“这小子谁啊？看着面生得很，口气倒是不小。”
那老者也是一愣，随即苦笑着解释道：“前辈，您说笑了。天字号洞府，整个镇妖城，也仅仅只有十座，已经被各大势力的天骄定下了。不过倒是还有一座最好的洞府，天字一号洞府还空着，因为价格太高，哪怕是那些斩杀了无数妖族的顶级天骄都望而却步！”
“多少。”楚玄随意的问道。
老者伸出九根手指，声音都有些发颤：“一次性买断，九……九万功勋。”
他本以为这个天文数字，会吓退眼前这位神秘的强者。
然而，楚玄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白菜多少钱一斤。
“兑了。”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大厅里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兑……兑了？！
老者的大脑，当场宕机。
周围的武者，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塞进自己的拳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九万功勋！
那是什么概念？
那要斩杀多少妖族才能积攒到？
据说那风光无限的龙傲天，连破妖族，斩杀数十尊妖族天骄也只不过是积攒了七万多功勋罢了。
而现在，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就为了一个住处，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给花了出去？！
这他娘的哪里是来镇妖城打仗的，这分明是来炫富的好吗！
在所有人那混杂着震惊、骇然、羡慕、嫉妒的复杂目光中，老者用颤抖的双手，捧着一枚由万年暖玉制成的、刻着“天字一号”的崭新令牌，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楚玄面前。
“前辈……这是‘天字一号’的禁制令牌，请您……收好。”
楚玄接过令牌，转身便走，只留下一个让无数人望尘莫及的潇洒背影。
他前脚刚离开功勋殿，后脚，整个大厅便彻底炸开了锅。
一个神秘强者，豪掷九万功勋，买下“天字一号”洞府的消息，如同一场飓风，迅速传遍了镇妖城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盖过了前几日龙傲天连破妖族壁垒的风头。
……
龙家，议事大厅。
气氛，压抑得可怕。
“都说说吧，怎么看？”主位上，一名面容威严的龙家长老，声音低沉。
下方，那名被楚玄当众羞辱的管事，正跪在地上，添油加醋地哭诉着楚玄的“大逆不道”。
“岂有此理！”一名脾气火爆的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一个血脉低劣的野种，竟敢如此狂妄！家族给他安身之所，他非但不感恩，还反过来羞辱家族！此子，断不可留！”
“哼，断不可留？”另一名气质阴柔的长老冷笑一声，“他现在住的是‘天字一号’，受镇妖城功勋殿直接庇护，谁敢动他，就是与整个镇妖城的规矩为敌。你去动一个试试？”
“九万八千点功勋……”一名一直沉默的宿老，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这个数字，比傲天之前上报的战功，还要多出两万。诸位，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看错他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是啊，一个能拿出近十万功勋的“废物”，真的是废物吗？
“他这是在向我们示威！”那火爆长老依旧不忿，“他是在告诉我们，他楚玄，已经脱离了龙家的掌控，不屑与我们为伍！”
“掌控？”那宿老摇了摇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或许，他只是在告诉我们……他有与我们平等对话的资格。”
“一个堪比傲天的顶级天骄，又手握海量功勋，还懂得隐忍的年轻人……这样的人，是敌是友，对我们龙家未来的影响，可就完全不同了。”
大厅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重新评估着那个曾经被他们视作耻辱与弃子的名字。
楚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