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的手指，就那么轻轻地落在了地图上那三个血淋淋的大字——“黑风渊”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火堆燃烧的“噼啪”声，成了此刻唯一的声音。众人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比之前面对黑石妖时还要难看。
“老……老大，您……您没开玩笑吧？”一名武者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都在打颤，“那可是妖王之子的禁地啊！咱们这点人，跑去那里，不是给人家塞牙缝吗？”
“是啊老大，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吧……”
刚刚才因为一顿烤肉而升起的几分豪情，瞬间被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对妖族的恐惧所冲散。他们是弃子，不是疯子。
王猛那张原本还油光满面的脸，此刻也白得像一张纸。他扛着巨斧，喉结上下滚动，显然也是被楚玄这疯狂的想法吓得不轻。
唯有角落里的张峰，依旧在擦拭着他的黑剑“戮”，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那微微竖起的耳朵，却表明他正在仔细地听着。
“怕什么？”楚玄收起地图，环视了一圈众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嘲弄，“妖族可以成群结队地冲进大荒州，烧杀抢掠，把我们人族当成两脚羊。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去他们的老巢里，‘做做客’？”
他一屁股坐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代表大荒州；又在旁边画了一个更大的圈，代表古妖山脉。
“你们以为，那份狗屁契约，限制的仅仅是我们人族强者？”楚玄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别天真了，契约是双向的！妖族的老祖宗，同样会受到限制。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咱们在古妖山脉里怎么闹腾，他们能派出来对付我们的，也只有凝气境！”
“大家都在一个澡堂子里洗澡，谁还能比谁多个脑袋不成？”
这番粗俗却又直指核心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愣。
王猛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眼中那熄灭的火苗，竟“腾”地一下，重新燃烧起来，甚至比之前更旺！
“对啊！他娘的！老子怎么就没想到！老大说得对！只准他们放火，不准我们点灯？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楚玄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添柴加火：“你们再想想，妖族虽然凶残，但他们不擅炼丹，不擅炼器。可他们坐拥着整个古妖山脉，那里有多少天材地宝？随便一个小部落的药园子，里面的灵药都够我们吃撑了！随便一个妖将的兵器库，里面的矿石都够我们打出一身玄阶铠甲了！”
“我们被宗门家族抛弃，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这等天赐良机，遍地是宝，还没高手管着，错过了，你们就不懊悔一辈子？”
这番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众人心中那扇名为“贪婪”与“渴望”的大门。
是啊！
他们为什么会成为弃子？不就是因为天赋不够，资源不多，永远追不上那些真正的天骄吗？
可现在，一个天大的机缘就摆在眼前！
一个没有强者插手，可以肆意掠夺修炼资源的……宝地！
风险？
风险当然大！可留在大荒州，被妖族当成猎物一样追杀，难道就没有风险了？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搏一把大的？！
“干了！”
一名武者猛地站起身，双眼赤红，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娘的！干了！老子早就受够了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没错！干了！”
“老大，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一时间，群情激愤。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憋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赌上一切的疯狂与决绝。
楚玄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股悍不畏死的气势。
“好。”他站起身，重新摊开那张兽皮地图，指着上面星星点点的标记，“黑风渊我们暂时不去，那里太过凶险。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这里——黑风寨。”
“这是黑石妖王麾下一个小头目的老巢，里面驻扎了大概三百头凝气境妖族，实力不强，但油水肯定足！”
“我们潜伏过去，今夜三更，发动突袭！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戮，是抢！抢完就跑，绝不恋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角落里，张峰缓缓站起身，将擦拭得锃亮的黑剑“戮”重新背回身后。他走到楚玄面前，言简意赅。
“算我一个。”
……
与此同时，古妖山脉深处。
一座由巨大无比的黑色岩石堆砌而成的、风格粗犷而狰狞的宫殿内。
“砰！”
一声巨响，由千年黑曜石打造的王座，被一只布满了黑色鳞片的巨手，生生拍成了齑粉。
“废物！一群废物！”
黑石妖王那如同闷雷般的咆哮，震得整座大殿都在嗡嗡作响。他身高超过五丈，赤裸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殿下，数十名气息强大的妖将，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本王一百三十二个儿子，死一个，不打紧！”黑石妖王赤红的双眸中燃烧着暴怒的火焰，“但开战至今，我黑石山，是第一个死了儿子的！你们让本王以后，还怎么在其他妖王面前抬头？！”
“你们这群废物，连几个人族的小崽子都处理不掉，还让本王的儿子死在外面！本王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越说越怒，一把抓过身旁一名瑟瑟发抖的妖将，那妖将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被他那恐怖的巨力，硬生生捏爆成了一团血雾。
浓郁的血腥气，让殿内的所有妖将，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传我王令！”黑石妖王抹去脸上的血污，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谁能提着那个用棍子的人族小子的人头来见我，赏玄阶上品灵器一件，灵晶十万！活捉，赏赐翻倍！”
“其他那些人族的人头，一颗，一万灵晶！”
“我要让他们在古妖山脉，寸步难行！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把他们的骨头，一根一根地碾碎，做成我新的王座！”
“吼——！”
殿外，无数妖族发出了嗜血的咆哮，响应着他们妖王的怒火。
一张针对楚玄等人的天罗地网，悄然张开。
而此刻，这张网的目标们，正借着暗红色的月光，如同黑夜中的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他们的第一个猎物——黑风寨，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