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京师城南“灵佑庵”香火鼎盛，庙外香客如织，红尘烟火与檀香气交织成一片暖雾。
沈见微站在山门前，仰头望着那高悬檐角的朱漆匾额，神情微妙。
【灵佑庵？听起来好像挺正经的？名字带“佑”，应该是保佑升官发财的那种吧？就它了！听着就吉利，专克翰林院那群妖魔鬼怪！】
她脚步略顿，又瞥了一眼门侧功德榜，上头依次写着：“保升官得中”“化小人得安”“求心诚得灵”……
【太对了！这不就是专治我最近诸般疑难杂症的灵药？升官发财升官发财，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就想赶紧升个官，就算萧彻把我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做官我也认了！再跟这群神经病共事，我可能真的要原地升天了！】
【主事那张嘴毒如刀子，昨日还嫌我誊稿行距不均，说我“笔力浮漂，不稳重”……拜托誊个稿子你至于上升到人格否定吗？呵，要不是本姑娘看惯了大风大浪，修养深厚，他那张嘴早就被我的毛笔戳成笔筒了。】
今天好不容易休沐，沈见微本想窝在家里看点好久没看的话本子，结果脑子全是各种规格制式在脑袋里不管她死活的乱转，嗡嗡作响，没法静心，只好硬着头皮出来走走，试图让脑子清净点。
她揉了揉太阳穴，脚步一转，踏进庙门。
她其实从来没进过寺庙，只在话本里看见那种“虔诚美人拜神求签，半柱香未尽，金光乍现”的情节。如今亲身走进庙里，倒觉得有点新鲜。
“心诚则灵。”她低声嘀咕一声，有样学样地取香、插香，胡乱磕了三个头，在蒲团上跪下。
【我是真的很诚心！神仙您千万不要因为我拜歪了就不保佑我！神仙大人您大人有大量……】
【求的不是别的……能不能保佑我们主事大人清醒几日？别再阴阳怪气夹枪带棒了？还有李校书——不对，他已经无药可救了，那就保佑我早日升职脱离他吧。】
【还有萧彻，求求了，让他千万别找我麻烦了，也不要让我再遇见他了，咳咳，要是给我升官的话，那还是欢迎……】
【如果神仙大人实在抽不出空来，也行，就让我下次抽到正常一点的工作任务就好，别让我继续搞那些七弯八绕的文书，我真的做不到啊啊啊！】
沈见微拜得认真，神情庄重，若不是脑子里弹幕横飞，看着倒还真有几分虔诚模样。就在她正闭眼祈祷时，忽听耳畔传来一道轻软软的女声。
“咳咳……你这是……求姻缘？”
沈见微一愣，睁眼朝旁边看去，只见那边不知何时跪了个少女，年纪与她相仿，身着素色裙裳，头发梳得规规矩矩，却压不住眉眼间那点天生的活泼和好奇。
少女手里拿着一卷小纸签，一边偷瞄她，一边眨了眨眼，“你拜月老啊？”
沈见微下意识回道，“不是，我是来拜……正神的。”
“哎呀，那你拜错地方了！”少女理直气壮地举起手中拿串红线签筒，晃了晃，“这儿是月老庙，专管姻缘、姻缘还有姻缘。你要是求升官发财，就得往后面走，再绕两道廊，右拐是文昌殿。”
沈见微：“……”
【……月老…庙？】
【原来我拜了半天，结果是在求我哥嫁出去？还是在求萧彻早点找到对象别来烦我？怪不得刚才看那神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面无表情看了眼香案，又看了看那位笑眯眯的月老神像，默默后退半步，仿佛那神像会烫人。
“不过也没关系啦，”少女笑眯眯补了一句，“月老也挺灵的，我以前求我爹多多放我出门玩，也在这拜过，后来你你猜怎么着？”
少女停顿了片刻，沈见微还没反应过来答什么，少女就自己接了下去，“后来他果真自己忘了我请假的事！又把我放出门了，今天我就是来还愿的呢！你求的是啥？姻缘？”
“……”沈见微沉默半晌，答，“我求的，是我上司正常一点。”
少女眨了眨眼，想了想，“……那你还是拜对了。搞不好月老看你可怜，直接给你上司牵条红线，把他娶走——那他就没空再找你麻烦啦！”
【把萧彻娶走，嘎嘎嘎嘎笑死我了，画面太美不敢看。谁家姑娘这么“好运”？怕不是得天天对着他那张冰块脸和刁钻刻薄的嘴……简直就是为民除害！等等萧彻那张脸……万一真有姑娘瞎了眼呢？】
沈见微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着萧彻顶着红盖头、一脸冰霜端正坐在婚床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听起来倒挺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我从小拜神拜到大。”少女得意地叉腰站起来，结果脚下一歪，“哎呀——”她一脚踩在地上半块凸起的砖石边缘，重心失衡，眼看着就要往旁边香炉扑去。
沈见微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衣袖，拽了回来。
“哇哇哇——谢谢你！”少女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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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甫定，站稳后连声道谢，拍着胸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感叹，“你反应好快呀！我刚才要是真摔香炉上去了，说不定就得赔月老一尊金香炉了！”
“……赔不起。”沈见微一本正经点头。
【翰林院那点俸禄，够呛。】
“对吧对吧，我也赔不起。”少女顿了顿，郑重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得报答你。”
“不必，举手之劳。”沈见微摇头。
【这姑娘也太实诚了！】
“那至少我得请你喝完甜汤！那边斋堂的杏仁汤很好喝的！又香又甜！我每次都来两碗！”少女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腕，撒娇似地拽着她往斋堂走，“走走走，我请客！”
沈见微一边被拽，一边无奈地看着对方那跳脱的背影。
【……她到底是来还愿的，还是来郊游的？】
两人坐在斋堂木椅上，热腾腾的杏仁汤上桌，少女一边喝一边讲着庙里哪尊神像灵、哪间偏殿香火旺，一边笑眯眯地分享她过去的“信仰小故事”，话多得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沈见微只偶尔应几句，心里却渐渐松快下来，嘴角也不自觉带了点弧度。
汤快喝完了，少女忽然一拍额头，“哎，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我叫曹真！曹操的曹，真假的真！”
她说完，期待地看向沈见微。
沈见微微微一顿，只答，“……姓沈。”
【萍水相逢，没必要细说。要是真有缘，下次见再告诉她也不迟。】
“沈姑娘啊。”曹真眨了眨眼，似乎也没太在意，反倒咧嘴一笑，“那咱们有缘再见！下次请你吃更好吃的！”
“好。”沈见微起身，朝她点了点头，目送她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走出殿外，融入香客之中。
【曹真……这名字…】沈见微站在原地，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嘶……是不是跟翰林院里那个整天板着脸、惜字如金的谁…名字挺像的？】
她顿了顿，又摇头失笑。
【算了，京师姓曹的多得很，哪儿那么多巧合。总不会是那个冰块脸的妹妹吧？不像不像，差太远了。】
她回身，最后看了眼慈眉善目、仿佛在微笑的月老神像，又是一声无奈叹息。
【算了……当我今天什么都没拜过。升官发财保平安？呵，连神仙都拜错了，求个鬼！还是早点回家，梦里啥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