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和离?
谢昭苦笑。
在海陵岛时,就因着曹劲被迫和离了一次,尔后她再提,自己都以“技”服人,使她打消念头,只不过这次怕是要来真的了。
他展开那份和离书,与之前的言简意赅大为不同,上头密密麻麻地罗列了他身为人夫人父的满满罪状。
“品行不端”、“冷血残酷”、“苛待幼子”、“谎话连篇”……
在她心中,他简直一无是处。
他的千亩田地、万贯家财,她一分一毫也没有觊觎,只要求与他即刻解除夫妻关系,从此再无恩怨瓜葛,也未言明知雨去向,大约恨屋及乌,连这份相濡以沫的母子情也不想要了。
他坚决不同意这个方案。
于是他抱着文书,拔腿去找她。
小沛冷眼将他拦下:“爷,夫人并不在房中,一大早就去探望唐琰唐大人了。”
他只能半睡半醒等她回来。
谢昭倚在榻上,一手撑颌打起了盹儿。
梦里是她亲昵地搂着自己叫夫君,说这一生都与他不离不弃。
可她只一刹就变了脸色,说那不过是为了稳住他的违心之词,她从未爱过他,她恶心他,忍得很辛苦。
她撕开裙装作男儿打扮,沉着冷静地旁观他镣铐加身,向世人澄清,他们之间已无任何关系。
他伸手去抓她模糊不清的影子,看似嵌在指缝,却如流沙般随风而逝。
他真的拥有过她吗?
经由他心上,烙印他残生,思忆长埋地底,于他究竟是种幸运还是悲哀?
谢昭从梦中醒来时,眼下犹带泪痕,眼前是他牵念已久的人。
“念……”
他想叫又不敢开口。
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陌生,陌生得让他感到害怕。
“听说你找我?”她语气平淡,像在问一个不相干的人。
“是。”谢昭压下喉间涩意,将那份和离书推至桌案,“这上面的内容,我有异议。”
李清白眉尖轻挑:“谢爷还有何指教?”
谢昭顿了顿,小心道:“关于田产的这条,必须改。意园、懒园、愚园、若朴园,还有我名下各处田庄、铺面,除却霁园留作暂住之地,其余皆归于你。”
李清白不屑一顾:“怎么?谢爷是觉得用这些俗物,就能买断你我的过往,还是想借此彰显你的慷慨?”
“念念!”谢昭声音微哑,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她,“你答应过我的,若我有个万一,你会照顾好知雨,再不济也为他寻个妥帖人家。这些,权当是给你们母子的保障,你必须收下。”
李清白冷哼:“不劳您费心。我与知雨母子一场,自会照顾好他,至于你那些来路不明的财产,还是留着上缴国库吧!”
谢昭坚持:“不行,条款上需写清楚,知雨由你抚养,这些东西也随你处置。”
李清白狐疑道:“谢昭,知雨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当然是。”
“你身为父亲,为何不要他?”
“……他与你感情更深,一日都离不开你。”
“那么,你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为何如此大方地拱手相赠?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你该不会故意陷害我吧?”
谢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念念,我怎么可能害你?你若不信,先派人将这些地方清查一遍,再收下也不迟。”
“无功不受禄,这些产业,我将来都会留给知雨。”
“你想给谁就给谁。此外,虽说账面上的银钱归我,成婚那日你所带来的嫁妆,按律按情都当原样带回,这一条也必须写明。”
“你的钱我自然不贪。至于那些嫁妆,本就非我心意,我也不想再看见,都留给你好了。”
“不行,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没理由留着。”
“谢昭!”
李清白抬起头,眼底已泛起红丝:“你非要算得如此清楚,将最后一点情分都碾碎吗?”
谢昭迎着他的目光,眼中似含热泪:“正是!你既要走,就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地走,带着足够你余生无忧的筹码走,不要日后叫人非议,说是我谢昭亏待了你!”
“好,那就依你所言修改,我再去誊写一份。”
就在她重新执笔时,房门被清脆的童声敲动:“爹爹,娘亲!”
她与谢昭对视一眼,默契地藏好东西,开门将知雨放了进来。
知雨将一幅图画高高举起,兴奋地展示给他们看:“快看,这是我新画的!”
那上头是用稚嫩笔触勾画的一家三口——爹爹眉眼弯弯,正将一朵腊梅花簪在娘亲鬓边,娘亲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襦裙,温柔地牵着他的手,他则调皮地捡起地上的碎花瓣,贴在娘亲裙边。
孩子心中最纯粹、最圆满的幸福,莫过于父母相亲相爱,一家团圆和睦。
只可惜,这幅短不过月余的美好图景,很快就要被他们亲手打破了。
李清白呼吸一窒,酸涩瞬间涌上鼻尖。她仿佛被那画上的暖意灼伤了眼,迅速背过身去,只留给知雨一个微微颤抖的背影。
谢昭则怔怔看着那幅画,勉力克制发自心底的悲伤。
知雨仰着小脸,看看并不搭理他的娘亲,又看看神色悲戚的爹爹,眼中的疑惑慢慢演变成忧惧。
“爹爹,娘亲,我是不是画得很难看?”
他的小奶音已带着哭腔。
“怎么会?”李清白压下喉间哽咽,转身蹲下,将知雨紧紧搂在怀里,“娘亲……娘亲只是太喜欢,太高兴了。”
谢昭也蹲了下来,伸手怜爱地摸了摸知雨的头:“爹爹也很喜欢。你画得很好。”
知雨转哭为笑:“那我明天再画一幅更好的!”
“好,知雨乖。”
“爹爹,娘亲,我们要永远这样在一起哦。”
小沛抱走知雨后,李清白脑子里仍一直回旋着这句话。她总觉得知雨大抵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已经四岁多了,有些事就算不懂,也未必不能感知。
可她打定主意要与谢昭和离。
这几日来,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憎恶。
她发现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是险些害了她父亲性命的仇敌,是许灵阶的鹰犬,屡次三番折辱她,她仍那样深刻、炽热地爱着他。
她恨自己在大是大非面前仍溺于情爱,更怕自己终有一日会为这情爱万劫不复。
所以她要先一步与谢昭割席分界,撕毁这层关系。
她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重写了内容,递给谢昭:“谢爷,您看还有什么异议?”
谢昭缓缓接过,眼神在纸间游走。他面色平静地读完,捉起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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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没有了。我们签完字,你呈予姜大人细看,再择日去官府吧。”
谢昭落笔签字的一刹,二人同时听见窗外传来异响。
他本能地抱住李清白,将自己的脊背暴露在潜在的危险中,却见那只毫笔被一支利箭无情射穿,同时跌落在地的还有一个小竹筒。
她脸红了一瞬,很快将他推开。
他旋即发令给守在附近的墨卫,对周遭可疑人等展开追查,尔后揭开内中字条——
上头只书了五个字:兵,盐坨,吕祖。
是兵,不是冰?
他浑身一震,将前日大家讨论过的所有可能,在脑海中排兵布阵,终于锁定了一个地点。
两淮盐运司在运河边拥有庞大的官方盐仓,常年有兵丁驻守,戒备尤为森严。
而许灵阶早年捐资兴修的妙清观,正坐落于盐仓区对面的高坡之上,观中主殿供奉的正是纯阳祖师吕洞宾。从妙清观俯瞰,整个盐仓区一览无余。
若将最关键的东西,藏匿在盐坨之下,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掩人耳目,瞒天过海。
只是盐坨如山,不知是哪一座暗藏乾坤?
金一丰自清醒后,就再也不肯多吐露半点线索。他们恐怕要亲自去一趟妙清观,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李清白凑过来看了一眼,调侃道:“怎么,你也开始修道了?”
谢昭这才从思绪中回神,慌忙掩饰:“没有。”
李清白暗暗记下这五个字,又取了一支新笔递给他:“喏,继续签吧。”
谢昭提笔欲落,却听得门外夏荫急声:“夫人!夫人!”
趁她开门的工夫,他悄悄松了口气,趁机将笔搁下。
他们耳语了一阵后,李清白竟连招呼也未打,便急匆匆随他而去,那份未签字的和离书,也就孤零零地落在了他的书案上。
他默默收好,唤来两名墨卫询问:“可有查到,方才射暗箭的是何人?”
一皮肤黝黑的少年答道:“没有。此人动作极快,我们反应过来时,他已没了踪影,我们正对附近街巷进行搜查。”
另一肤色稍白的少年补充:“不过,我们在一处墙角发现了这个。”
他呈上一枚铜钱大小的桃木八卦挂件,其雕刻精细,木质温润透亮,边缘处已泛起一层琥珀色包浆,显然被主人长久贴身佩戴,还沾着少许新鲜的香炉灰。
少年接着道:“这种掺了朱砂的香灰,妙清观最是常用。”
看来,这神秘人是引导他去妙清观寻找这物件的主人,向他一问究竟。
谢昭与他们交待:“此人来意不明,身手不凡,需得谨慎应对。你们再带几人,继续追查这神秘人的身份,只需暗中探查其踪迹与意图,切勿打草惊蛇。”
“金一丰那边,找人轮班盯紧,一旦他有所动作,我要在第一时间知晓。”
“夫人那边,加派两个机灵的生面孔盯梢,她若出门,务必远远跟着。”
“至于官方盐场那边,尽量多安插人手,潜入盐丁之中,细心留意查探,随时听命。”
“是!”两人齐声领命。
……
翌日清晨,谢昭带着元旌,扮作寻常香客来到妙清观。
观宇依山而建,气势恢宏,香火比想象中更为鼎盛。然而,他们刚至山门前,便被两名知客道人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