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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走广

作者:途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昭带头支援官府后,大大小小的江都商人也都亦步亦趋,出让部分宝贵的粮食,总算及时缓解了灾情。


    同时,他以亏损的利润为筹码,换得江雪遗不追究预备仓贪腐一事,也总算保住了吴志桂等一方乡绅。


    只是他自己的账面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这几日,他日日坐在账房,对着账本发愁。


    唐琰查得正急,金一丰隔几个时辰就派人来讨方法讨银子,如一只饕餮巨兽,怎么喂也喂不饱。


    低价卖粮的钱根本不足以再买一批足额的粮食运往漠北,他手头的现银也大多贴给了许灵阶。


    更要命的是,保票一事遭人举报,如今朝廷已禁止以个人信誉做担保发行非法票据;盐场、批验所的风声也一日紧过一日。


    余征那边军费已然告急,如何能在最短时间内筹集一批粮钱呢?


    他想到了“走广”。


    广府物阜民丰,四通八达,向来是贸易兴盛之地。如今海外贸易虽遭明令禁止,需求却蓬勃依旧,生丝绸缎之利,比之海内有五六倍之巨。


    他甘愿冒这个风险。


    提前联系好外商,商定交易地点,伪装正常“走广”,不仅那位巡盐御史管不着,连锦衣卫都鞭长莫及。


    况且这一路山高水长,她晕船晕得厉害,断然不可能同行,也免去了牵连于她的风险。


    不过他离府期间,须得确保她安全无虞,亦无出格举动,毕竟谢府上下常年被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更埋藏着许多讳莫如深的秘密。


    幸而他一直同许见卿有联系,问她要了一些安神助眠又对身体无害的药方,可令她在府内好生休养一阵,他也能专心干这一票生意。


    临行前晚,元旌照例来向他汇报。


    “这几日夫人都睡得很好,白日里几乎不曾出府,精神也恢复许多。”


    “那就好。继续让她吃药。”


    “只是前阵子养济院暴乱,夫人抱回的那只猫,小少爷一直养着,这……”


    “算了,养就养吧,不在我跟前晃悠就成。”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是。那个名叫多弥的弗朗机商人虽是首次合作,出手却十分阔绰,这一票若成了,不仅能填补那批军粮,还能多添些装备火器。”


    “万事小心,提防巡海道衙门那帮人。”


    “是。”


    此时夏荫也正在李清白房内,与她仔细商讨。


    “阿白,这可是海上贸易走私啊!我们已查明,谢昭明日表面上要运十船生丝前往广府,实则改道璋州府月港,卖给接应的弗朗机商人,攫取不法巨利。”


    “你们准备把他怎样?”


    “若能截获这批白银,一可治他走私重罪,光明正大查他所有账目;二能断了弗朗机人与沿海官员的勾结;三来缴获的银两正好解漠北军需之急。”


    “是我爹的命令?可是墨卫和弗朗机商队都有重型火器,又极擅长海上作战,必定是一番血战啊!”


    “这个必然。李大人已通知了巡海副使龙大人,他们会尽全力配合我们作战。”


    李清白看着夏荫兴奋的神色,心中涌起一阵害怕,颤声道:“夏荫,无论如何,你们都别伤害他……”


    夏荫冷笑:“放心,我们一定会留他一个活口,还等着从他嘴里撬出证据呢。”


    李清白哀求道:“夏荫,若他失手被擒,我求你善待他。”


    夏荫怒其不争:“阿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妇人之仁?他日日在你汤药里下安神散,你可知道那药虽不伤身,但用久了会让人精神萎靡?他防你至此,你还要心软?”


    她失神地望向窗外暗沉的天,泪落无声。


    “阿白,若能借此查明他所有账目,京中的困局便解了。”


    ……


    翌日酉时,璋州府,月港。


    残阳如血,将粼粼波光染成一片碎金。


    咸涩的海风裹挟着鱼腥味,十艘双桅货船静静泊在偏僻的鹰嘴湾,船身吃水颇深,显然满载货物。


    谢昭立在“青云号”船头,玄色披风被海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望着海天交界处那三艘渐渐清晰的弗朗机商船,对方船首像上鎏金的海神雕像在暮色中闪着诡谲的光。


    “爷,巡海道的哨船往东边去了。”元旌始终警惕地按着腰间的火铳。


    “按第二方案进行。”


    谢昭话音未落,忽见天际绽开一朵赤色烟花。


    那正是锦衣卫的集结信号!


    霎时间,数十艘战船从礁石后疾驰而出,李葆葆立在首船船头,官袍被海风鼓荡如帆。


    巡海道衙门的战船呈半月形包抄而来,龙副使的将旗在夕阳下格外刺目。


    “开火!”


    李葆葆一声令下,炮火瞬间撕裂暮色。


    但墨卫船队的反应更快——十二门隐藏在货堆中的红衣大炮同时轰鸣,炮弹精准地落在官兵战船前方十丈处,激起的水幕如城墙般阻隔了攻势。


    “果然有备而来。”李葆葆冷笑,亲自执起令旗,“变阵!”


    就在官兵调整阵型时,弗朗机商船突然向两侧散开,露出中间一艘不起眼的货船。多弥站在船头,用生硬的汉话高喊:“腊梅花开!”


    这是约定的暗号。


    谢昭抬手示意,元旌立即带人掀开货舱的苦布。


    舱内整齐码放的并非普通货物,而是用油布严密包裹的江南生丝,在暮色中泛着象牙般温润的光泽。


    “放舢板!”谢昭下令。


    数十艘小艇从货船两侧滑入海中。几乎同时,弗朗机商船也放下小艇,满载着钉着铜钉的橡木箱。


    双方船队在炮火掩护下迅速交换货物,银箱与丝箱在海浪中交错,整个过程不过半柱香时间。


    “撤!”谢昭见最后一箱白银运抵,立即下令。


    李葆葆没有料到他们的动作竟如此迅速,寻常打法根本来不及反应,情急之下,令舵手不顾一切突破防线,直冲交易中的小艇而来。


    “爷!退后!”元旌急声喝道,已见对方船首炮开始调整角度。


    谢昭清楚地看见,李葆葆眼中尽是决绝的杀意。


    对方升起全部船帆,加速冲来。船首炮火光一闪,炮弹擦着“青云号”的桅杆呼啸而过,缆绳应声而断。


    “他是真要取您性命!”元旌脸色骤变,当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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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炮手下令,“瞄准船桅!”


    “不可!”谢昭按住元旌的手臂,“那是念念的父亲!”


    话音未落,又一轮炮火袭来。这次精准地击中了“青云号”的舵轮舱,一时间木块横飞,舵手当场殒命。


    李葆葆的战船已近在咫尺,船首尖锐的撞角泛着泠泠寒光。双方近战交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爷,先自保再说!”元旌再顾不得许多,亲自操炮瞄准。


    轰然巨响中,炮弹精准命中对方主桅。巨大的桅杆带着船帆缓缓倾倒,将整艘战船拖向漩涡。


    在船只倾覆的前一刻,谢昭看见李葆葆最后望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得让他心头一紧。


    海面上只余破碎的船板和漂浮的旌旗。元旌立即派人搜寻,半个时辰后,却只在浪花中捞到一顶缀着珊瑚珠的官帽。


    “继续搜!”谢昭攥紧双拳。


    然而夜色深沉,风浪渐急,搜寻始终无果。直到天明时分,他们才不得不放弃。


    谢昭独自站在船尾,望着渐渐泛白的天际,将那顶官帽轻轻放入海中。


    他痛苦地掩面长叹。


    有些裂痕,只怕再也难以弥补了。


    ……


    两日后,李葆葆在月港落水失踪的消息传至李清白处。


    信笺送来时,她正学着给知雨绣一件小袄。读完信,针尖猝然刺入指尖,血珠洇在缎面上,绽开一朵红梅。


    “你说什么?爹爹他……怎么可能?”


    夏荫适时扶住她,沉痛道:“双方在月港激战,李大人亲自带队追缴。可谢昭实在狡猾,不仅备了红衣大炮,还和弗朗机人里应外合。听闻是元旌亲自操炮,击沉了大人的座船。”


    李清白跌坐在绣墩上,指尖的血不断滴落:“他明明答应过我,再不做杀人的勾当,更何况那是我爹啊……”


    夏荫撑住她双肩:“阿白,现在还没到伤心的时候。巡海道的搜救船仍在寻找,龙副使承诺活要见人……”


    话未说完,李清白已伏在案上痛哭失声。


    夏荫轻拍她肩膀安抚:“阿白,别哭了。相信李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


    又怒冲冲道:“他当时就在船上看着,若真有半分顾及你,怎会纵容属下下此毒手?”


    见李清白哭得几乎晕厥,夏荫取出帕子替她拭泪:“阿白,你如今该明白,对谢昭……再不能心软了。”


    ……


    翌日,知雨见李清白郁郁寡欢,便拉着她的衣袖往斓园去:"娘亲,我们和咪咪一起玩捶丸可好?"


    小家伙手里还抱着那只从养济院救回的小橘猫,给它起名叫咪咪。


    初冬的暖阳透过枯枝洒在庭园里,知雨有模有样地挥着彩漆球杖,咪咪则追着绣球满地打滚,好一番温馨景象。


    看着知雨与咪咪嬉戏的身影,李清白连日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


    倏忽间,咪咪被那棵开得异常繁盛的腊梅吸引了注意。


    它蹿到树下,对着树根处奋力刨挖,泥土飞溅间竟叼着一截物事跑来,献宝似的放在李清白脚边。


    她定睛一看,整个人都差点吓傻了。


    那竟是一截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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