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衣卫见众人惊疑,更是步步紧逼,朗声道:
“大人明鉴!此秤砣规制,百斤、五十斤者为固定砣,轻易不动。然二十斤砣有四,十斤砣亦有四。据草民观察,方才称量谢昭盐包时,所用之二十斤砣与十斤砣,各有两个被动了手脚!”
“每个轻了五斤,合计便有五十斤的缺额!一引盐便可借此夹带至少十斤,整船盐夹带之数堪称巨量!”
李清白听得心惊肉跳,用气声急急道:“阿昭!他们这是有备而来,冲着你来的!待会儿若对质,你便说……便说近日阴雨连绵,盐包受潮,故重量有异。再将这砣的问题推给制作铁权的工部,咬死不能承认夹带!”
监掣官面色阴沉,目光如炬:“谢昭,你有何话说?”
谢昭却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大人,草民冤枉。草民一切皆按规矩办事,何来夹带一说?至于这砣……”
他瞥了一眼那志在必得的锦衣卫:“空口无凭,大人何不将砣一一校验,以证清白?”
监掣官当即下令:“将所有砣具,当场校验!”
胥吏们不敢怠慢,取来标准权,将厅内所有二十斤砣、十斤砣一一过秤。
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每一个砣,竟都分毫不差!
那锦衣卫脸色大变,犹不死心:“定是他将夹带之盐均匀分摊至各包!大人,应将谢昭船上所有盐包,逐一过秤!”
监掣官沉吟片刻,竟也准了。
于是,谢昭船上雪山般的盐包被一包包重新抬回,逐一称量。
然而,从日出到晌午,所有盐包称验完毕,竟无一超出定例斤两!
阿凡和阿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懵了。
那假扮商人的锦衣卫脸色铁青,仍强自镇定,高声道:“大人!谢昭狡诈,定是将私盐藏于船体暗仓!请大人准许彻底搜查船队!”
监掣官已被这番折腾弄得心烦意乱,为求稳妥,还是派了得力人手将谢昭的几条船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并无任何暗仓夹带。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监掣官也准备无奈放行之时,那负责记录的书吏朝他耳语了一阵,他便急急吩咐下去:“来人!去查查他这张盐引的底档记录,看看以往支取可有异常!”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昭,此时幽幽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大人,不必查了。”
他迎着监掣官存疑的目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条斯理道:“即便某些记录曾经存在过,又岂会一直留在那里,等着人去翻查?人,总要朝前看,不必总是留恋过去。”
监掣官终于明白他早已掌控了一切,这一连串动作不过是在戏耍他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握惊堂木而不住发抖。
他死死盯着谢昭,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挥了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放行!”
谢昭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大踏步道:
“大人,且慢!”
监掣官眉头紧锁:“你还有何事?”
谢昭看向那名仍不服气的锦衣卫:“大人,此人在公堂之上,无凭无据,诬告良商,扰乱掣验秩序,致使大批官盐延误转运,损耗人力物力。若就此轻轻放过,恐难以服众,亦有损朝廷法度威严!”
他义正词严道:“按《大旻律》,诬告者反坐其罪,扰乱公堂者杖责不贷。请大人依律严惩,以正视听!”
监掣官脸色风云变幻,心知谢昭确实占理,若不强硬处置,恐怕难以收场。
他沉吟片刻,重重拍下惊堂木:
“来人!将此诬告良善、扰乱公堂之徒,拖下去,重责三十杖!以儆效尤!”
衙役们立刻上前,将那锦衣卫打得惨叫连连。
处置完毕,监掣官无力地挥挥手,脚夫们这才战战兢兢地将那些饱经折腾的盐包重新抬起,运往等候已久的驳船。
看着盐包被顺利装上驳船,阿凡和阿佳大眼瞪小眼,脸上写满了震惊与茫然,完全搞不懂为何天衣无缝的计划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清白心情复杂难言,既庆幸于谢昭有惊无险地逃脱,又隐隐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
直到这时,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竟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
江上船只往来如梭,喧闹声重新入耳,她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松开了与他紧扣的五指。
“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她心有余悸道。
谢昭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收回了手。
李清白抬眼看他,带着几分探究:“你早就料到会如此,是吗?”
“如今查得严,不得不防。”谢昭语气轻巧,目光掠过奔流不息的江面,“路子不止一条,此路不通,换一条便是。”
“你……究竟有没有夹带?那些盐,又是如何运走的?”
看着她困惑的神情,谢昭嘴角微勾:“我又不是只做盐业这一门生意。那夜在银沙场,所有人都只盯着我那几船盐货,然而夹带的盐包早已分装混入粮船,从其他水域先行运走了。”
原来……竟是如此简单?
李清白一时怔住,心头涌上一股被愚弄的懊恼,更失落于谢昭对她始终存有戒心,并未全然信任。
谢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语带揶揄:“我好像还是头一回见你如此紧张。”
李清白面上微热,避开他的目光,尴尬道:“谁让你是我夫君呢。”
这话出口,心中却更不是滋味。
谢昭在心中叹了口气,终是道:“折腾了这大半日,你也累了,回舱歇息吧。”
李清白点点头,落寞转身离开。
船队最终顺利从仪真批验所放行,按照引票所指,溯江而上,抵达汉口,将官盐交付,又装载了几满船的大米与竹木,开始返航。
回程路上,李清白倚着船舷,吹着江风,心情有些郁郁。
阿凡和阿佳乖巧地凑了过来。
“表姐,这次虽然没抓住他把柄,但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
“日子一长,他总会露出马脚,表姐你千万不要灰心!”
李清白苦涩地摇摇头:“不必了。过两日,你们便回京都去办差吧,不要再与他接触了。”
两人急道:“为什么?表姐,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会努力做好的!”
“他恐怕早就识破你们的身份了。”
“怎么可能?”阿凡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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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随即与阿佳四目相对,拼命回想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阿佳忽然道:“那晚在甲板上,姐夫他问起表姐你小时候的事,笑得可甜了,还劝我们回去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莫要学做生意,说这是刀尖舔血的歪路子……”
阿凡也反应过来:“在府里时,姐夫对我们几乎是有求必应,万般纵容,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不对劲。”
阿佳小声嘟囔了一句:“其实……姐夫他要不是个臭名昭著的大盐枭,人还怪好的……”
李清白嗔怪道:“叫姐夫叫顺口了是吧?”
两人互看了一眼,立即噤声。
她正色道:“总之,你们尽快回去。这边的事,我和夏荫会处理。”
二人见她态度坚决,只得答应。
阿凡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表姐,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李清白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船行三日,于天亮时分返回珠瑜湾。
然而,平日里井然有序的港口,此刻却意外地乱成一团。
码头上挤满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群,他们像疯了一样争抢着散落在地上的货物包裹,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仅有的一些衙役兵丁在人群中艰难地维持秩序,却如同杯水车薪。
船刚靠岸,李清白还未从这混乱的景象中回过神,一只手便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谢昭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将她往自己身侧一带,沉声道:
“跟紧我。”
众人艰难上岸,墨卫在前方开路,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混乱的人群隔绝在外,所过之处倒也畅通。
偶有红了眼的流民盯上他们船上刚卸下的货物,意欲扑抢,一名墨卫毫不犹豫掏出火铳,对着天空便是一声轰鸣。
枪声震耳,那群蠢蠢欲动的流民顿时被震慑住,再不敢上前滋扰。
李清白被谢昭护在身侧,仍忍不住一步三回头,想看清身后的混乱景象。
谢昭却紧紧握住她的手,告诫道:“与我们无关的事,不要管。”
说罢,几乎是半强制地带着她,在墨卫的保护下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径直返回霁园。
刚踏入府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如乳燕投林般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李清白的腿。
知雨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噙着盼切的泪花:“娘亲!爹爹!你们可回来了,知雨好想你们!”
谢昭揉了揉知雨的发顶,对李清白道:“你也受惊了,先带知雨回去好好歇息。”
李清白点点头,牵着一步三回头的知雨往后院走去。
她刚离开,元旌便步履匆匆地迎了上来,急不可待地开始禀报:
“爷,情况不妙。其一,北方战事吃紧,溃兵流匪肆虐,大量边民弃家南逃,涌入江淮一带,秩序濒临崩溃。”
“朝廷下令紧急调用东南西北四座预备仓存粮赈济,可谁知……仓中竟只有少量腐烂不堪的陈米!附近州县情况也类似。”
“圣上震怒,已急派户部尚书江雪遗南下督办此事。”
听到“江雪遗”这个名字,谢昭眉头骤然锁紧,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