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酒吧斜对过,今朝桃花醉小酒馆二楼包厢。
唐棠挂着凝固血迹的手臂撑在桌上,纤长的双手盖着脸,指缝渐渐滚落温热剔透的晶莹。
她颤抖的手指慢慢垂下,像看着一株救命稻草般凝望路远寒,嘴里喃喃:“......在哪?”
“孟秋出事后,他的三个舍友都申请了调换宿舍,原来的宿舍空置后挂锁封了,按照一般高校事故宿舍的规律,最起码要历经三届才会重新启用。”路远寒劲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只瓷白小酒杯,缓缓道,“他的床铺没人动过,所有东西都在原处,你为了不暴露关系,也没去过农职。”
墨不染摸过路远寒手机翻开相册,指尖翻飞在一堆奇奇怪怪的案件照片里找到一张铅笔稿,拿给唐棠看:“我们在床板下翻到了他离世前在做的课题作业,他命名《冬日玫瑰》,作业田规划图纸上的某处画了一朵海棠花和一支笔,我起初没有明白,现在想想,大概是给你们留了东西。”
唐棠双眸通红透亮,死死垂着视线紧盯手机屏幕,血丝爬满眼白。
那是阿秋的字和画,她曾经看过无数次。
思绪如窗外雪花般翻飞上涌。
她看了眼神情几乎称得上麻木的姜皓月一眼,唇角自嘲地勾了勾:“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搭讪你。”
“......谁不是呢?”姜皓月悲恸又无奈,嘴角扯出个极其难看的弧度。
如果时光真能逆转,12月14日那天晚上他宁可留在宿舍抄一百遍《滕王阁序》,敢动一丝出去浪的念头就直接掏出水果刀执行《葵花宝典》首页内容。
唐棠端起那杯桃花酿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呛得她咳嗽两声,胸腔激荡着灼热的剧痛。
“一年前的今夜,我的男朋友,我最爱的人,从盛世大厦楼顶跃下,死在了这条街后面。
他叫孟秋,我们初二就在一起了,一直到他离开前,已经是在一起的第六年。
甚至更早一些,从我有记忆起,我、阿秋、明屹,三个人就天天在一块儿玩。
阿秋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天性乐观、开朗到能赶走所有不好的情绪,在最坏的境遇里却永远发着光。
他妈妈死得早,家里只有一个又抽又赌又嫖的爸爸,经常喝了酒把他打个半死。
如果没有那个人,阿秋这十几年也不会过的那么累。
他喜欢音乐,却没办法选这条路,艺术生的未来是大把钞票燃烧出来的,不是他能走得起的。
可他也没有明屹那样学习的天赋,所以高考失利后,他尽全力支持明屹复读,自己却将就着去念了专科。
我们三个原本约好了一起考去北京,最终却只有我自己去了。
高考那天,他爸......那个混蛋!
他打定了主意不让阿秋考到外面去,要他待在村里伺候他一辈子!
所以他把阿秋绑起来关在二楼小隔间里,大门紧锁,任凭阿秋怎么呼喊求他都无动于衷!
明屹在楼下急疯了,却也不敢告诉远在赤云参加考试的我,好在农村自建房比较低矮,明屹顺着树爬上二楼砸碎玻璃把他带了出来,拼命赶到考场却还是错过了第一门科目的最晚入场时间。
省内高中普遍不允许复读,几经周转靠着理综满分,明屹才能够来一中借读一年。
阿秋为此极度愧疚,2016年7月,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他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
跟着一个街头乐团东奔西走地去演出,唱到嗓子哑得开不了口,还到处去打零工。
他想把赚到的钱都给明屹,明屹怎么可能收?
我们两个让他用那笔钱去读他喜欢的学校,他选择了赤云农职院的园艺栽培。
阿秋他确实擅长种一些花花草草,能在飞梦岭那种贫瘠荒芜的山地里种出和月季品相完全不同的玫瑰。”
唐棠闭上眼,山上那片已经枯萎一整年的玫瑰园一簇一簇在脑中绽开。
罕见的紫色玫瑰丛中,阿秋趁其不备抓了一把花瓣悉数丢在她头顶,她踮脚勾着脖子吻上去。
阿秋的唇很软很好亲,舌尖却很害羞一直躲,眼睛倏地一下睁大的模样很好玩,从侧脸到耳尖都漫上一层绯色,红得像是要滴血。
她太喜欢了,控制不住搂着他滚倒在玫瑰丛里,把能让阿秋脸红的事做了一个遍。
“我最后悔的事,是刚上大学的那一年,被北京一切新鲜、未知和强烈想要做明星的渴望迷了心窍。
我努力想要摆脱那种带着村落味道的气质,摆脱大山教化出来的别扭口音,学着一切所谓上流、高级的东西。
甚至过分到不允许阿秋和明屹来找我,不允许他们跟任何人讲我们的关系,更不允许他手机里留合照。
我幼稚、自以为是、痴心妄想地怕这些成为我红了之后的黑历史,会被狗仔挖出来当黑料。
可不可笑?太好笑了,我真的太好笑了!
怎么会鬼迷心窍到那个地步?
以至于我现在,几乎没有一张我们成年后的合照!
我不知道他在大学里是什么样子,读了喜欢的专业后有没有很开心,是不是还像之前那么乐观喜欢笑。
我真的恨透了我自己!
恨到锥心刺骨,恨到觉得活不下去!!”
唐棠撑着桌子站起来,扑到路远寒跟前,骤然俯低,满目血红地凝视他,声声质问——
“你知不知道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什么?!
是即便那段时间我变得那么面目全非,他也从来没有怪过我,没有因此患得患失,还是那么信念坚定、矢志不渝地爱我。
所有节假日他都不休息,拼命地兼职打工,赚来的钱除了留下日常生活所需,其余全部转给我。
他觉得我在北京开销一定很高,怕我没有钱会过得很艰难,却从来不过问我都用来做什么!
阿秋不在意这些,他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在食堂吃馒头白菜的时候我和小姐妹在北京某家西餐厅里吃四位数的牛排,喝98一杯的橙汁。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喜欢了就全心全意地付出,不要求回报,也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唐棠猛然挥手把桌上所有餐盘杯盏尽数扫到地上,碎瓷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她歇斯底里地绝望痛吼:
“我男朋友,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却毁在那群畜生手里!我和明屹怎么可能不恨?!
我们连他的遗体都没有见到,赶过去见到的只有一只冰冷的骨灰盒!
那个混蛋跟我说,阿秋在里面......要我怎么相信,怎么接受?!
所谓的父亲,却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放弃所有追究和上诉的权利,最快速度签字火化了阿秋的尸体,让我们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她跌坐在一地碎瓷片里,细白的手被割得鲜血淋漓。
“我和明屹回飞梦岭跟了那个混蛋几天,他每天流连城里的娱乐场所,地下赌场,大手大脚的花钱。我们觉得不对劲,暗地里去查了那些钱的来源,追踪到了狐狸酒吧。”
“阿秋在世的最后几天大概预感到了危险,为了尽力跟我撇清关系,发过一张他和别的女人的合照,明屹拿那女人的照片去暗中打听,知道了徐云蕾,顺藤摸瓜找到了孙轶东。”
墨不染澄澈的眸子微微颤了颤:“所以为了彻底查明真相,你们选择以身入局?”
“确实没打算全身而退,我们发誓,倾其所有,也要为他讨一个公道。”唐棠冰冷陈述,“我跟了孙轶东几个月,几乎把他手下那群人探了个遍,发现所有人都对平安夜那件事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直到某次,杨贺无意中掉出了一根手机链,那是明屹做给我和孟秋的,两根链子上的挂坠扣在一起能组成一朵海棠花的图案。”
路远寒眯眸:“这次的连环命案,他也有参与其中?”
“不,不!”唐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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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跟他没关系,他只是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一厢情愿想帮忙,我什么都没跟他说过!他是阿秋在狐狸酒吧为数不多的朋友,亲眼目睹了他死亡的真相,只不过他比阿秋聪明,混得时间长了,更懂得如何伪装、周旋和保护自己。”
“真相,到底是什么?”姜皓月沉声问,“孟秋是怎么死的?”
唐棠眼睫止不住颤抖,仿佛提起这件事,身体已经有了本能地惊惧反应。
她定了定心神,目光祈求地看向路远寒:“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鸦宴的贩毒组织?”
“听过。”路远寒转了下小酒盅,“你接着说。”
“杨贺告诉我,鸦宴里有一号人物很厉害,几乎掌控着整个华南地区新型毒品输出,他叫京二。”唐棠雪白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阿秋就是撞破了他在盛世大厦拿女孩子试毒骨销的现场,才被由申给孙轶东下令,一定要他死。”
“孙轶东带着吴晨阳、徐云蕾和由申派去监视过程的一个叫信昭的保镖,他们四个把阿秋关在一个房间里凌虐了两天......”
她浑身战栗,泣不成声:“杨贺偶尔进去送东西,偷拍到了一点画面,我的阿秋......他被......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徐云蕾那个贱货还给他注射了一针新型毒品!”
路远寒敏锐问道:“新型毒品,是什么?”
“我不是很清楚,孙轶东不跟我聊这些,偶尔偷听到他跟吴晨阳讲过,组织内部管它叫‘醉魔’,我猜是一种类似海/洛/因的高成瘾性毒品。”唐棠手背擦了擦脸,“阿秋被囚禁的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平安夜,他们把他带去了盛世大厦的天台,杨贺偷拍到了几秒的镜头,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他究竟是怎么坠下去的,我没有见过。”
“醉魔。”路远寒薄唇辗出这两个字,“你和崔明屹,是拿这个引诱徐云蕾上钩的?”
“没错,杨贺说过,平安夜那件事后,徐云蕾性情大变,疯疯癫癫,亲手给阿秋注射毒品的事成了她的梦魇,被折磨得终日难安。”唐棠冷嘲,“某次她喝多了,偷了吴晨阳一支注射器给自己打了一针,得到了短暂的精神解脱和欢愉。”
“吴晨阳发现后,跟她大吵一架,从此再不准她碰毒品相关。”唐棠说,“12月初,我故意组局挑拨她和吴晨阳的矛盾,那几天又临近平安夜,我知道精神压力下,她的瘾会发作,让明屹拿醉魔当饵去引诱她主动进入5号隔间。”
姜皓月双眉锁成死结:“你查到这些,甚至还有视频证据,为什么不直接去报警?”
“报警有用的话,阿秋怎么会死?”唐棠讽刺地剜了路远寒一眼,“如果我和明屹选择报警,那下一个从盛世楼上跳下去的就是杨贺。”
路远寒狭眸一沉:“所以你摒弃正当渠道,用你们自以为是的方法去完场这场复仇?”
“北欧古代有个传说,爱神商洛凡的未婚妻玫瑰病逝,他把她葬在紫水晶里,过了许多年,水晶上长出大片紫色花朵,商洛凡管它叫玫瑰。
或许是因为妻子死后害怕商洛凡寂寞,于是灵魂化形玫瑰来陪伴爱人。
故事里那是一个很美丽的世界,璀璨紫水晶,永不凋零的花与美人。
但是有一天,被憎恨所有美好事物的撒旦盯上了,于是他从地狱来到人间,毁灭这一切,拔除象征爱情的紫色玫瑰。
商洛凡为保护玫瑰与撒旦搏斗而死,血渗透到爱人水晶上,绽开的紫色之花,瞬间变成了鲜红色,红玫瑰由此而来。[1]
是很幼稚的希腊神话故事,以前我看到这种矫情做作的传说只会不屑一顾,甚至觉得恶心。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故事不停地在我脑海中反复诵读,每个字都像是刻进了我的血肉里。”
唐棠仰起头,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是出于愧疚,亏欠,弥补!
只是单纯地觉得,所有欺负过我男朋友的人,都必须拿命来偿还。
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