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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作者:会有猫的爱丽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德运商会。


    这个在旁人耳中平平无奇的名字,于秦明而言,却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他记忆的锁孔,然后狠狠一拧。


    瞬间,尘封了四年的、早已被他刻意遗忘的往事,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咆哮着,奔涌而出。


    他想起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身为天斗皇家学院的总教习,拿着帝国最优渥的薪俸,却过着近乎清贫的生活。


    他想起了,那个总是为钱发愁、却又死要面子的弗兰德院长。每一次,他都只能以“匿名友人”的名义,将自己的积蓄,通过一些可靠的、与史莱克有着旧日情分的商路,悄悄地输送回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家”。


    而德运商会,正是其中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一条线。


    商会的会长,林德的父亲,曾是弗兰德院长的至交好友。这份情谊,延续到了下一代。林德,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与史莱克之间,传递“温暖”的信使。


    所以,刚才那个被“暗影”所救的商人林德……


    就是他曾经最信任的“信使”之一。


    一个巨大的、荒谬的、让他无法呼吸的巧合,狠狠地攫住了秦明的心脏。


    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因为酒精和回忆而变得有些猩红的眼眸,死死地锁定了还在那里唾沫横飞的林德。


    林德似乎感受到了这股灼热的、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秦……秦老师?!”他失声惊叫,连滚带爬地从座位上冲了过来,激动得语无伦次,“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秦明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的大脑,此刻正陷入一片混乱。


    他想问他,关于那个“暗影”的一切。他的身形,他的声音,他的武魂……所有的一切。


    但,他又不敢问。


    他害怕。


    害怕从林德的口中,听到一个他无法接受的、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答案。


    “真的是您!秦老师!”林德跑到他面前,激动地搓着手,“四年了!四年没见了!您……您还好吗?”


    他看到了秦明脸上那道新增的疤痕,看到了他眼中那化不开的沧桑与疲惫,心中的喜悦,渐渐被一丝酸楚所取代。


    他知道秦明四年前为何离开学院。弗兰德院长都跟他说了。


    “我没事。”秦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刚才说……你遇到了‘暗影’?”


    “是啊!是啊!”林德连忙点头,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秦老师,您是没看到啊!那位‘暗影’大人,简直就是神人!我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他……”


    “他长什么样?”秦明粗暴地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awsome的颤抖。


    林德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愣了愣才回答:“他……他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看不清长相。不过……不过身形很高,很挺拔,比我还高出半个头,看起来……很年轻。”


    很高……很挺拔……很年轻……


    这些模糊的形容词,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进了秦明的心里。


    四年的时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也该长成一个挺拔的青年了吧。


    “声音呢?”秦明追问道,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声音……很冷,像冬天里的冰块,听不出什么年纪。话很少,我跟他说了半天,他就回了我几句。”林德努力地回忆着。


    冰冷……话少……


    秦明的心,一点一点地,向下沉。


    这和他记忆中,那个孤僻的少年,何其相似。


    “武魂!他的武魂是什么?!”秦明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林德闻言,却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武魂?我……我没看到啊。”他困惑地说道,“那位恩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释放武魂。他就用叶子,用手指,就把血狼那帮人全都给……给解决了。我甚至连他有没有魂环都不知道。”


    没有释放武魂?


    秦明愣住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失望,瞬间将他淹没。但在这失望的背后,又隐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释重负的庆幸。


    是啊……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会把他,和那个声名狼藉、与武魂殿勾结的“暗影”联系在一起?


    夜宸他……他虽然孤僻,虽然冰冷,但他的内心,是干净的。他的眼睛里,有着最纯粹的执着。他绝不可能,成为那种没有立场、没有底线的墙头草。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一定是自己太思念他,才会产生这种荒谬的联想。


    对,一定是这样。


    秦明在心中,如此反复地对自己说着。他像是要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结论一般,紧绷的身体,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是吗……”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苦涩,“那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他说完,不再理会一脸困惑的林德,转身,推开酒馆的门,走入了外面那片喧嚣的街道。


    他需要冷静一下。


    他需要找个地方,再喝几壶酒,将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疯狂的念头,彻底地,用酒精淹死。


    林德看着秦明那落寞而萧索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他能感觉到,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秦老师,这四年来,过得……很不好。


    他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


    可就在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冲着酒馆外,秦明早已消失不见的方向,大声喊道:“虽然没看到武魂,但那位‘暗影’大人在出手的时候,他的身边……好像总是有很多……很多影子在动!对!就是影子!”


    可惜,他的这番话,秦明已经听不见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接下来的数月,两道看似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在命运的无声安排下,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遥相呼应。


    夜宸,代号“暗影”,继续着他那独来独往的猎杀之旅。


    他的任务目标,变得越来越明确,也越来越危险。


    他不再是为了钱,或是为了某些修炼资源。他的目标,开始精准地,指向武魂殿遍布大陆的、各个隐秘的据点和黑暗的产业链。


    他会像幽灵一样,潜入武魂殿控制下的矿场,斩杀掉那些作威作福、压榨平民的监工,然后将矿场的位置信息,匿名传递给天斗或星罗帝国的军方。


    他会追踪武魂殿的秘密运输队,在半路截杀,破坏掉那些用于进行邪恶实验的物资,然后将幸存的“实验品”(某些被强制觉醒或变异了武魂的无辜者),悄悄地送到一些偏远的、安全的村落。


    他做着最危险、最正义的事情。


    但在外界,他的名声,却变得愈发“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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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为他的每一次行动,都必然伴随着血腥与杀戮。他从不留活口,所有阻碍他的人,都会被他用最冷酷的方式抹杀。


    这让他“与武魂殿勾结”、“冷血杀手”的名声,传得更响了。


    而另一边,秦明,外号“不动明王”,也继续着他的自我放逐。


    巧合的是,他的脚步,也总是会出现在武魂殿肆虐的地方。


    他的行为,则与夜宸截然相反。


    他总是站在明处。


    他会正面硬撼武-魂殿的巡查队,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救下被欺压的商队。


    他会闯入被邪魂师(由武魂殿暗中支持)控制的城镇,用他那至刚至阳的烈焰苍狼武魂,将污秽燃烧殆尽,还一方安宁。


    他做着最光明、最大义凛然的事情。


    但他的每一次行动,都必然会让自己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他从不考虑退路,也从不计较后果,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让他“莽撞”、“冲动”、“不要命”的名声,也传遍了大陆的灰色地带。


    于是,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出现了。


    在大陆的某些角落,人们会发现,某个被武魂殿长期盘踞的毒瘤,前一天晚上,刚刚被神秘的“暗影”用雷霆手段拔除,核心人员尽数被暗杀。


    而第二天白天,当武魂殿的支援部队赶到、准备进行报复时,又会恰好遇到路过的“不动明王”,被他以一种极其刚猛的方式,正面击溃。


    一次,是巧合。


    两次,是偶然。


    但当同样的事情,在大陆不同的地方,反复上演了三、四次之后,一个荒诞的、却又似乎合情合理的“真相”,开始在地下世界流传开来。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暗影’和‘不动明王’,好像……杠上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不动明王’一直想抓‘暗影’这个武魂殿的走狗,结果每次都晚到一步,只能和武魂殿的杂兵打一架!”


    “啧啧啧,真是一出好戏!正义的独行侠,追捕神秘的黑暗杀手!这要是写成话本,肯定大卖啊!”


    夜宸听到了这些传闻。


    他只是戴着面具,坐在某个嘈杂酒馆的角落里,冷冷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他不知道那个“不动明王”是谁,也不感兴趣。


    他只知道,似乎总有一个“莽撞”的家伙,在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为他处理掉那些他懒得处理的“手尾”。


    这让他省了不少事。


    但也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让他不悦的烦躁。


    他不喜欢自己的行动,与另一个人,产生任何形式的“关联”。


    而另一边,秦明也听到了这些传闻。


    他坐在某个篝火旁,听着身边的佣兵们唾沫横飞地议论着,手中的烤肉,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他心中的感觉,比夜宸更加复杂,也更加……憋屈。


    他明明是在行侠仗义,怎么就成了追捕“暗影”而不得的“倒霉蛋”了?


    那个叫“暗影”的混蛋,简直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他走到哪里,对方的血腥传说就跟到哪里,让他烦不胜烦。


    他发誓,如果有一天,让他亲手抓到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他一定要扒下他的面具,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然后,再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并不知道。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疯狂地加速。


    一场真正的、让他们无法逃避的“交集”,即将在整个大陆最危险、也最神秘的地方,正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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