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乐没忍住,偷偷地瞄了陈砚一眼。
后者的目光并没有分给湛柯,他眼睫低垂着,手自然垂落在沙发上,食指指尖抵着,把并不算太软的沙发压进去一个坑。
简乐看到他手有些颤,不知是用力太狠,还是身体在发抖。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两个人的关系,恐怕都不止是熟人这么简单。
陈砚不说话,湛柯急得百抓挠心,他紧紧盯着陈砚,妄图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一点松动。
“就一会儿。”湛柯忍不住又说。
他语气完全是乞求,望向陈砚的眼中带着孩童般的真诚。
陈砚能感受到这道仿佛能将人灼烧的目光有多么炽热,他不敢抬头。
“真的就一会儿……”
“多久?”陈砚闭了闭眼,打断他,“一会儿是多久?”
他答应了。
湛柯愣了一瞬,下一秒反应过来,激动得有些坐不住。
他忍不住地笑,声音里都带上笑意。
“多久”?
他希望能有多久就有多久。
但这并不现实,湛柯平复了一下,然后认真思索着一个不会让陈砚炸毛的数字。
他当然希望这个数字越大越好,可陈砚会生气。
“两个小时?”湛柯试探着问,“可以吗?”
他不由得又盯紧了陈砚,看他脸色有没有明显的变动。
陈砚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微博,试图开启为期两个小时的“屏蔽”模式。
湛柯又问:“能睡你的床吗?”
简乐被这话惊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趁着湛柯没发现又赶紧收回。
本来挺正常一句话,怎么叫这人问的这么暧昧?
陈砚也蹙了一下眉,半晌没吭声,临了却还是“嗯”了一声。
得了准许,湛柯“唰”地一下站起来,走向陈砚卧室的步子都轻飘飘的。
紧接着,客厅里的两人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能想象到动作大概是,躺下,然后拉开被子。
大夏天的盖什么被子。
陈砚心里暗暗道。
客厅里
两人之间也随之安静下来。
简乐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安静他往陈砚跟前凑了凑问了一个自己刚才就很想问
的问题。
“陈砚哥你们……”问到一半他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自己这样岂不是打探了别人**?
于是话到嘴边又一转“他脖子上那个伤是摔得吗?”
刚问出口简乐就想把自己一把掐死。
果不其然陈砚也被这问题弄得莫名其妙他忍不住笑出来“摔到脖子?”
简乐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又听陈砚懒洋洋地说了一句:“不过也许他小脑发育不完全一步三摔摔到哪都不稀奇。”
陈砚低头刷微博看到网友的神评忍俊不禁。
手机响了一声——微信提示音。
他向上扫了一眼。
湛柯:上次的退烧药还在吗?
退烧药?
陈砚脸色冷了几分。
时间:嗯
湛柯:我可能发烧了
陈砚输入了“我去找找”四个字手在“发送”两个字上悬空着。
最终手还是向下滑放在了删除键上点了四下。
时间:那你去医院
卧室内
湛柯:你可以告诉我药放在哪我去找
药放在哪?
陈砚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扔下手机起身到各个柜子里翻找。
平时经常乱扔东西的几个抽屉一个一个看——
找到了。
还是装在那个袋子里。
陈砚提着往卧室走。
走到一半又回头去厨房把早上烧了的热水倒了一杯出来现在已经半温不凉的了。
他手刚碰上杯子又触电一样地收回。
他为什么要这么上心?
直接丢给他随他怎么吃。
应该告诉他“不知道在哪自己去找”的。
陈砚盯着那杯水脑子里开始过自己刚才的动作。
觉得自己每一步都不合理。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开始生
自己的气。
在厨房站了两三分钟他抬手把水倒掉了。
听着水流进下水管的声音。
他转身准备丢给湛柯干吃。
刚迈出一步又回头了。
又倒了一杯。
陈砚在心里不住地生气走路的步子都很重一路上水洒了不少。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到一些无名怒火一般。
卧室内。
湛柯屈起一条腿躺着右手手背搭在额头拿着手机的左手放在小腹。
被子盖的很高只露出了轻闭的双眼口鼻都遮住了。
陈砚走进去把外壁沾满了洒出来的水的杯子放在床头柜又把药随手放在床沿。
他踢了一下床——嘶有点疼。
湛柯也没被震醒。
陈砚冷声道:“你去医院吧。”
湛柯眼睛瞬间就张开了。
他盯着天花板出神了两秒然后转头看陈砚被子滑落了几分。
湛柯笑了一下“我吃药就好了。”
他说完伸手把床沿的药袋子拿过来一抬眼又看到了床头柜放着一杯水。
湛柯抬头看陈砚心里的开心是压不住的从嘴角眼睛里都能透出来。
“谢谢。”
陈砚很不开心他转身就想走。
“别走。”湛柯轻声说“你在这陪我一会儿吧好不好?”
陈砚回头看他嘲讽地笑了一声“我在这站着你病就好了?”
湛柯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笑着说:“对你站我面前我病就好了。”
陈砚骂了一句“神经病”却还是拉过一边的小板凳双手环抱着坐在床边了。
湛柯趴在床上一边开药盒子一边说:“这小凳子一直没拿出去吗?我还是在阳台跟花抢来的。”
陈砚把花都放在阳台其中有几盆“待遇好”有小凳子坐。
陈砚没吭声。
湛柯把药抠出来
陈砚冷眼看着他吃完药后手足无措的举着手。
湛柯问:“有纸吗?”
陈砚摇头,“没有。
他都是在裤子上抹了一把擦干的。
湛柯看着挂在手上的水珠,“那我……
湛柯掀开被子,也擦在裤子上了。
陈砚:“……
陈砚:“你有病?外面三十八度,你偏要盖被子?
还把鼻子都盖住。
湛柯再次躺好,又把被子拉的很高。
他眼睛盯着陈砚——这双很有代表性的眼睛平时怎么看怎么凶,现在看上去却觉得里面住着个灵动的孩子。
陈砚看着他,能很轻易的看出湛柯眼底的笑意。
虽然凶,但是笑的开心的时候眼睛还是会弯。
陈砚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回。
他站起身,“我走了。
却不想,一步都没迈出去,
就听到身后的人动作迅猛地掀开被子跳了出来。耐不住头晕,湛柯动作趔趄了一下,却还是很稳的拉住了陈砚的胳膊。
“别走。
陈砚回头,盯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看。湛柯以为是自己力气没收好抓疼了,赶忙收回手,有些紧张,“疼了?
陈砚瞪他,“没那么娇气。
说完,很快又把话题转移回去,“你的‘一会儿’到底是多久?你药都吃完了我还不能走了?
像是个斥责不听话孩子的家长。
湛柯低了低头,声音很低地说:“十分钟,十分钟好不好?
陈砚推了他一把,“热。
然后不胜其烦地说:“那你去睡啊。
陈砚踢了一下板凳,然后坐下了。
湛柯躺回去,盯着陈砚看。
看得他头皮发麻,陈砚刚想开口骂人,不料被湛柯抢了先。
“板凳坐着不舒服,你……上来躺会儿吧?
陈砚冷着脸,“挺舒服。
湛柯轻轻蹙眉,“腰不疼吗?
陈砚横他一眼,语气不善:“跟你有关系?
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可能包含的意思不仅是表面这一层,湛柯立刻闭嘴。
不过板凳的确不是人坐的,除非弓着腰,不然腰就困得酸疼。
陈砚这些年腰也的确不怎么样……
他选择站一会儿。
十分钟而已刷刷微……
操手机放外面忘拿了。
“躺会儿吧。”湛柯说。
陈砚低头一瞥发现湛柯还在紧盯着他。
湛柯一遍一遍的提议让他躺会儿。
说实在的如果湛柯不在陈砚指定四平八稳的在床上躺一整天。
他也的确累了晚上睡了堪堪几个小时现在估计沾床就能睡着。
“还有几分钟?”陈砚问。
湛柯摇头:“不知道。”
陈砚不乐意了“那你让我在这陪你浪费时间?”
湛柯现在头昏的厉害说话声音越来越轻药效慢慢上来困意渐渐。
但陈砚站在这儿他就清醒无比。
“躺会儿吧。”
他又说。
陈砚不理他。
湛柯掀开被子的一角。
“躺会儿吧?”
陈砚被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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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压了这么多年的急性子也就在湛柯面前会被逼出来。
他站在床边微微弯下腰
双手撑在床上冷眼看着湛柯“你别烦我。”
湛柯眼睫轻轻垂下
然后不动了。
陈砚却突然坐在床边踢掉拖鞋沿着床沿躺下了。
湛柯余光一直观察着陈砚从他坐在床边的那一刻他刚刚被泼了冷水的心又燃燃复活。
他转头看陈砚。
后者睡姿端正双眼紧闭。
“过来一点会掉下去的。”湛柯边说边起身试图将他往自己跟前挪一挪。
陈砚突然睁开眼目光一片冰冷地看他“不会。”
湛柯手僵在他身侧抿了抿唇撑着快打架的眼皮柔声说:“你睡觉不老实一翻身就掉下去了。”
睡觉不老实。
陈砚当然知道自己睡姿不好。
这是事实但是从湛柯嘴里听到他会觉得很讽刺。
“十分钟我没打算睡。”陈砚说。
湛柯咬
了咬牙,不顾他拒绝,固执地伸手把他往自己跟前抱过来。
手从陈砚脖子下-抽-出的时候还很小心的摸了一下他偏软的头发。
陈砚这次眼睛都不睁了,干脆装死。
……有点困。
妈的。
这个困意很快被八爪鱼一般将他抱住的湛柯驱散了。
陈砚手脚并用地推开他,“热。
湛柯拿被子盖住他的肚子,“再热也会受凉。
“还有几分钟?陈砚问。
湛柯又说:“不知道。
陈砚骂他有病。
湛柯笑了,控制不住地向陈砚靠过去,最后如愿以偿地把头埋在陈砚肩侧。
陈砚睁开了眼睛。
听到湛柯闷声闷气地问:“你以后可不可以不找别人?
今天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情敌都足以让他窒息,如果有一天……陈砚真的爱上了另一个人。
他只是想到,心头就会酸涩到难以自持。
陈砚盯着天花板,鬼使神差地问:“你找过别人吗?
湛柯很剧烈地摇头,“没有,我只有你。
陈砚想反驳他,却被湛柯那虚弱却激动的语气逼着,怎么都说不出口。
湛柯还是忍不住抱住了他,祈求着:“你以后不找别人好不好?
他声音里溢出几分委屈。
陈砚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无法形容自
己现在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在意的,但又压不住心底最深处有一抹欣喜。
湛柯在求他。
求他不要找别人。
陈砚抬手拍了他一下,“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他感受到湛柯身子僵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很稀薄,呼吸成了一件困难事。
“就因为我以前犯过错,就要惩罚我一辈子吗?陈砚问。
他把他对自己的爱,算作是犯过的错。
把自己对他的爱,算作是惩罚。
一阵阵的窒息感倾巢而来,排山倒海,压得他想哭。
“这不是错。湛柯声音发颤,重复道
:“这不是错。”
陈砚不为所动
陈砚说:“我被惩罚了十一年你还敢说不是错?”
十一年。
从陈砚第一次见到他开始算起的。
在陈砚眼中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错。
湛柯沉沉吐出一口气他抬起头想去看陈砚的眼睛。
可陈砚不肯低头。
“还有几分钟?”陈砚又问。
湛柯摇头说:“不知道。”
陈砚轻轻叹气“大概到了。”
湛柯却将圈住他的双臂勒得更紧“别走。”
“我做错了事你惩罚我吧一辈子。”
陈砚身子不由得有些僵硬。
湛柯却还在他耳畔轻声念:“你惩罚我多久我都愿意。你可不可以不找别人不会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我们怎么样过一辈子都好只要是你和我。”
他做好了赎罪一辈子的打算却总怕这个人不愿意惩罚他一辈子。
什么样的一辈子都是一辈子。
“好不好?”湛柯柔声问。
他嗓子有些哑了自打刚才开始说话声音就很轻。
陈砚却被震散了睡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001:44:58~2020-06-1201:0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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