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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较劲

作者:小山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高三倒春寒的天,下了场冷雨。


    今天正好是周末,任恔妤跟狐朋狗友们约好了出去嗨。就是天气灰蒙蒙、阴沉沉的,但没事,不妨碍她出门。


    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要出去玩的。


    任恔妤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了门,哼着小曲儿下楼。


    却被突如其来的程烬吓了一大跳。


    来得突然不说,还站在雨里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头发衣服都全都湿了,脸色苍白苍白的,嘴唇也没有血色。


    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看着我干嘛?问你话呢!”


    任恔妤撑了把碎花小伞,急吼吼地看着他。


    伞小,他个子又高,不能完全罩住两个人。


    任恔妤拿他没办法,抓着他到楼道里去躲雨。


    倒春寒的时节,他穿得很单薄。


    骨感嶙峋的,看着就冷。


    “到底怎么回事?”


    任恔妤收了伞,看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


    他还不说话。


    任恔妤情绪上来,拍拍外衣上的雨丝,“行,你爱说不说。”


    她重新撑了伞就要走,手腕被拉住。


    少年落汤鸡似的站得笔直,声音很哑,“别走。”


    他少见地露出祈求之色,“别走。”


    任恔妤眉色微变,回头看他。


    程烬眼眸半阖着,这幅模样竟有些脆弱。


    她心里很突然地空了下,有点酸还有点涩。


    他手很烫,任恔妤皱眉,在他脑门上探了下,温度果然不对。


    “跟我去诊所。”


    小区附近就有个小诊所。


    几分钟的工夫。


    程烬没有反抗,任由她拉着走。


    雨很大,这把伞很小,不能完全遮盖他。他丝毫不觉,视线始终在她身上。


    诊所开着空调,温度适宜。


    一到,任恔妤就要扒他衣服,程烬愣了下,用手抵着她手,耳廓红了个透。


    “人、人多。”


    少年乖愣愣的,有点局促。


    任恔妤被他逗笑,又立马装作很正经的样子,“你想什么呢!”


    她戳戳他被淋湿的衣服,“你想烧死吗,这衣服脱了放空调底下吹吹暖风,干得快点。”


    少年耳朵更红。


    眼睫垂着,脸也烫手也烫。


    浑身都烫。


    一旁拿药水袋的医生没忍住轻笑一声,“还好,还没烧到四十度。还能活。”


    旁边几个挂水的大爷大娘都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任恔妤给他脱了衣服,里面倒还好,不算很湿,就领口有点潮。


    她把外套抖落抖落放在空调底下,又很嘴甜地问医生拿了小太阳给他烘腿。


    “现在可以说了吧,出什么事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任恔妤环着手臂,“你这是把自己当苦情男主整呢?”


    出的什么事……


    程烬冷白的手收紧。


    他找了两份家教的兼职。


    想在她生日前攒够钱给她一份惊喜。


    上午那家结束,程烬像往常那样回去。


    刚到门口就发现门没关严实。


    他每次走之前都会检查一遍,不存在忘记关门的可能。


    除了进贼,他想不到别的。


    但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程烬没有惊慌。


    推门进去,最先看到的是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有女人的有男人的,卧室门口还散乱着四只鞋。


    歪七扭八。


    一阵又一阵污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程烬心底沉下去,机械地走近。


    缓缓拧开卧室门把。


    意料之内的,一对中年男女滚在那张他昨晚还睡的床上。


    他早起出门的时候,刚换了干净的被单,被套。


    被子折叠得很规整。


    但现在被子凌乱地躺在地上,像一团被蹂躏丢弃的废纸团。


    床上的女人很忘我,画面不堪入目。


    程烬双眼冰凉,手脚麻木。


    那是他的母亲,但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他不认识。


    也不需要认识。


    这个家里,她起先还会住着,后来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在的时候他就睡沙发,大半年不见踪影还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拿走了他辛苦积攒的学费,这样的人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她跟不同的男人鬼混在一起,但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她把人带到家里,带到这张床上。


    程烬的存在感太强。


    程月如很难忽略。


    看到自己儿子跟站桩似的站在门口,她脸色大变,却没有被看到的羞愧,只有愤怒,抓着枕头就朝他狠砸过去。


    “滚出去!谁让你开门的!”


    枕头砸在门上,硬是把门砸关了。


    程烬冰冷地站在门口。


    “讨债鬼”、“狗皮膏药”、“拖油瓶”、“去死”……


    种种难听的话语在污秽的声音里夹杂。


    老房子隔音不好,里面的骂骂咧咧,他都能听到。


    程烬黑沉沉地看向厨房。


    房子不大,开了煤气,再封死门窗,程月如在激情中不会意识到。


    ……


    “喂——”


    任恔妤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程烬目光很淡,视线很轻却完满地罩在她身上。


    那双眼睛通透漂亮,此刻莹润地望着他。


    程烬声音有点哑。


    “没……”


    任恔妤撇嘴。


    明显有心事啊。


    算了。


    不想说就不说吧。


    他肚子咕咕叫起来,眉头蹙了下有些局促。


    耳根慢慢染红。


    任恔妤愣了下,“这都两点了你还没吃饭啊?”


    少年脸有赧色。


    她回头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眼,雨雾蒙蒙的,比来的时候更阴沉了。


    “等我,我去给你买吃的。”


    “不过这么坏的天气,你可得给我记牢了,不是谁都能吃上我亲手买的饭的。”


    程烬眼里有波澜起伏。


    那道靓丽的身影就这么冲进了雨里,连碎花小伞都亮眼起来。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明明浑身都烧得很烫,很不好受,但有蜜意一丝一缕地往心底灌。


    他很乖地在那等。


    但盐水挂完,外套也烘干了。


    人还没来。


    医生看他坐在窗户边等,劝慰道:“你给她打个电话,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


    程烬眼睫垂了下,他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等到天都黑了,任恔妤也没出现。


    诊所要关门,他没法再待下去,只能一步一步地踩着雨后的水坑往回家的路走。


    他记得这天。


    记得很牢。


    *


    “程烬?”


    洗手间的门被拍响,他按压着水池边缘的手收了点力。


    抬头,镜子里映出他水淋淋的模样,眼尾一片猩红。


    任恔妤觉得自己跟这么个闷葫芦讲话迟早得气死,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她都这么屈身了,他居然还在耍脾气。


    她就应该直接了当的走,买个早饭还买出仇恨了。


    但脚不听使唤,硬是跟他家地板黏在一块了。


    胸口气闷气闷的,“你要再不出来,我就当你死在里面了!我数三声,没动静我就替你报——”警


    “咔哒”一声,洗手间门开了。


    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乌黑的发梢还在滴水,脸色依旧苍白,但先前那股差点捏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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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沉已经寻觅不到了。


    那双眼漆黑,目光却又很淡。


    “那个……”


    任恔妤气势莫名其妙地矮下来,但因为骨子里的骄傲脸上还是没什么笑意,指了指四方桌,“早饭要趁热吃。”


    “嗯。”


    这回倒不是纯哑巴了。


    任恔妤眼神飘忽了下,“那我走了?”


    她能这么早起来完全是于涵的功劳,一通又一通的电话,硬是把她从梦里叫醒。贺山辞投资的那部剧早就成立了剧组,今天临时通知要提前围读剧本。


    她还得赶回去收拾。


    程烬脸色很淡,“钥匙。”


    任恔妤:“什么?”


    “钥匙给我。”他咬字清晰地重复。


    任恔妤:“……”


    “你防我?”


    程烬没肯定也没反驳,黑洞洞的眼睛定定望着她。


    好像不拿到钥匙不罢休。


    任恔妤哐当一下把钥匙拍在早饭旁边,“一把破钥匙而已,我还不稀罕!”


    她心里有说不上来的委屈,径直去门边换黑高跟,故意把那双平底鞋乱蹬在一边。


    “等等。”


    身后忽然传来低沉涩哑的声音。


    任恔妤眉头一扬,回头看他,姿态高贵。


    “干嘛?”


    程烬低淡无澜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一身红丝绒礼服勾勒的曲线回环,皮肤皙白细腻,头发蓬松又随意地挽着。脸上已经没了妆,反衬出纯欲感。


    就算是明星,也是其中的容貌佼佼者。


    “以后别来了。”


    嗓子里跟磨了砂似的。


    任恔妤心里突然空了一下,那股委屈这会儿像不断触礁的浪潮。


    一浪高过一浪。


    “程烬,我不是什么不要脸的狗皮膏药。”


    她呼吸紧涩了点儿,下巴微扬,维持着体面与骄傲,“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来找你我就是狗。”


    任恔妤没受过这种委屈。


    愤懑、不满、怨恨。


    五花八门的情绪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她踩着高跟鞋出去,走得快,下楼梯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去。强忍着不适下了这道楼梯,她眼眶才红起来。


    他以前对她明明百依百顺的,可现在变成这样。


    这样的冷漠,排她。


    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不满意吗。


    擦掉滑下来的泪,任恔妤脱了高跟鞋下楼。


    鞋跟太高,楼梯又陡,穿着不好走。


    下到三楼她才发现手机忘在那了。


    和早饭一起放在了四方桌上。


    咬了咬牙,任恔妤还是转头回去。


    她是去拿手机,不是去看他,不丢人。


    那道门自她走后就没关。


    她回去的步子很快,是想拿了就走,不多看程烬一眼,但只是在进门前瞥到一秒他的身影,先前几乎要胀破的混沌情绪突然就被打散了。


    天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他背对着窗户,身形孤寂,像是独自分裂出来。沉默地擦拭着那双她穿过的平底鞋。


    一毫一厘,完完整整,不落下一个角落。


    然后,规整地放进了盒子里装好。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她回来。


    收好盒子才在四方桌前坐下。


    骨感嶙峋的手指解开塑袋,将饺子一个一口地塞进嘴里,像个没有感情的碎食机器。


    任恔妤不知道他想吃什么,就什么都买了一点。


    至少够三个人吃的份。


    他就这么机械化地塞着嚼着,也不停缓片刻。


    不知道是不是噎着了,程烬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脖子都咳红了,撕心裂肺一般。


    脸色因为咳嗽难看了许多,他搭在四方桌上的手收紧到青筋凸起,继续进食。


    沉默,固执。


    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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