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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红伞沈遇

作者:君子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离开陈三的杂院时天色已近隅中。傅晚棠提着藤箱脚步较来时稍缓,眉宇间凝重却未全然散去。陈三只属惊恐失神,一粒健胃丸一张空符纸便可消解,可裁缝铺的李平,听街坊描述便知情形不同。


    裁缝铺在两条街外,门脸不大,一块褪了色的“李记成衣”木匾斜挂在门楣。铺子开在临街,本该敞开的门板却半掩着。傅晚棠抬手叩门,指节尚未触到门板,里面便传来一声阴郁的嘶吼:“滚!都滚出去!别碰我的东西!”


    紧接着是女人带着哭腔的哀求:“爹!爹您别这样,这是给王老爷家小姐赶的嫁衣啊!您别扯,料子金贵!”


    傅晚棠眉头一蹙,不再犹豫,一把推开半掩的门扉。


    铺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布匹与浆糊的气味。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背对着门,正发狂撕扯着案几上的一匹大红锦缎。他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动作里透着一股不属于这把年纪的蛮力。


    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中年男人徒劳地试图拉住他,脸上写满恐惧和疲惫。角落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瑟缩着,吓得不敢哭出声。


    “李老丈?”傅晚棠扬声。


    撕扯的动作一滞,李平缓缓转过身。


    傅晚棠心头一跳,这绝不是陈三那种单纯的惊恐憔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在瞬息间变幻莫测。转过来的刹那还带着撕扯嫁衣时的狂怒,待见了傅晚棠,浑浊的眼珠里竟闪过一丝诡异的谄媚,嘴角僵硬地向上扯动想堆出个笑容,但因眉目歪斜反倒更显狰狞扭曲。


    “这位姑娘……来买布还是衣服?”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


    儿媳王氏如蒙大赦,连忙抢上前带着哭音解释:“姑娘见谅!我爹他……他前些日子在泥鳅巷子里受了惊吓,回来就……就这样了。时好时坏的……”


    傅晚棠点点头,又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目李平。只见他印堂青黑至山根,眼白布满蛛网状血丝,眼神浑浊,说话时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傅晚棠心下一沉,李平症状并非为阴邪侵扰,反倒与姑婆所说附形邪魔夺舍之初的症状一致。


    她压下心头纷乱,朝着王氏回道:“我是前街陈木匠的远房表姐,听闻他前几日身子不大好,便过来看看他,听表弟家里人说李老丈也……唉,我便过来瞧瞧,多有打扰。”


    王氏听闻不是来买做买卖的,也未面露失望,实在是最近心力交瘁,已无心顾及他事。听闻傅晚棠乃是王木匠亲戚,便升起同病相怜之感,又对着傅晚棠哭诉了好一阵。


    附晚棠便小声对王氏道:“李老丈既是这方面的由头,可找了神婆来看看?”


    王氏点头冲着傅晚棠语带哭腔:“没有什么用处。”


    傅晚棠余光瞟到李平面上一闪而过的讥笑便把话头转向李平:“李老丈,您那晚在巷子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瞧……瞧见……”李平喃喃,眼神又开始涣散,脸上沉郁与暴躁交替闪现,那缕谄媚的精光偶尔挣扎着冒头,又迅速被更浓重的阴鸷压下去,仿佛有数个灵魂在他身体里角力。


    “鬼!有鬼跟着我!黑乎乎的!甩不掉!它要……吃掉我!”他嘶声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动作狂乱,“它就要吃掉我了!”


    李平之子和儿媳王氏惊呼:“爹!”


    傅晚棠却在他狂乱之际,瞥见他花白鬓发间粘着几根细短的动物毛发。那毛发上白下黑,在昏暗中泛着异样的油亮光泽,与昨日瓦砾巷口惊走的那只黑猫身上的毛发如出一辙。


    瓦砾巷,鬼打墙,黑猫,附形邪魔……


    将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傅晚棠的心情愈发沉重。她目光扫过铺中情形后仔细斟酌,觉得此时并不是出手强行将附形邪魔驱离人身的最佳时机。


    其一玄门有口头约束,清除之事需尽量低调,以免引起百姓恐慌。其二现在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无辜,再生冤孽。其三附形邪魔能力远超怨灵,贸然逼出若不能一击必杀,让其遁走,定然后患无穷。


    可若任其盘踞,待其彻底吞噬李平神智,李平将生机泯灭,变成行尸走肉。


    傅晚棠深吸一口气,还是需得尽快另寻良策才行。


    她不着痕迹地将王氏引到铺子角落稍远些的柜台边,避开李平的目光,从荷包里倒出几粒药丸,低声道:“唉,老丈这……看着比我陈三表弟严重多了。怕是真冲撞得狠了。这几粒药丸你若是信的过我,可每日悄悄化在水里给老丈服用一粒,有安神的功效,我表弟吃了好多了。”


    这药丸并非是同陈三一样的健胃丸,而是傅家秘制的固本培元丸,虽治标不治本,但也能护住李平本心,让其多坚持些时日。


    王氏早已无计可施,接过药丸如获至宝,哽咽着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傅晚棠不再多言,转身踏出铺子。阳光落在肩头,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直到在远离了裁缝铺的街角停下,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掌心竟已微微汗湿,心中一团乱麻。


    陈三只是受到惊吓,而李平是受附形邪魔夺舍。两人皆与泥鳅巷的幽灵无关,如此一来泥鳅巷便是需消解的游魂,尚需查清执念助其消散。


    可裁缝铺的附形邪魔又横亘在前。这一消一灭,皆是难题。


    此刻她却真切感到了玄门之路的千难万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还会累及无辜。不由的她又联想到自己的绝煞凶卦,虽已身处沈家但情形也未见明朗。她长叹一口气,这一桩桩一件件虽则自诩心大,可偶尔也会觉得喘不过气。


    傅晚棠立在街角,盘算着是否该回去请教姑婆,念头刚起又被自己摁了下去,事事都需长辈指点,与摔了跤就哭喊着找长辈的孩童何异?


    她抬脚继续前行,却在拐角处瞥见个青天白日撑着红伞的身影。心下正纳罕这是谁人如此讲究,那伞沿微抬,看见露出的面容……好么,这缘分!竟是沈遇。


    想起他昨日种种令人哭笑不得的言行,傅晚棠心头阴霾稍松,脚步朝他迈去。


    沈遇也瞧见了她,伞面微倾招呼道:“小棠姑娘。”


    “沈兄,好巧。”她指了指那红伞:“这青天白日的撑伞做甚?莫不是未卜先知要下雨?”


    沈遇面露苦笑,将伞沿略略抬高些许:“小棠姑娘莫要取笑。非是未卜先知,实是沈某这身子骨不争气,娘胎里带的毛病。日光稍烈些直晒在身上,立时便起满红疹,灼痛难当。是以不论晴雨,但凡午间在外,这伞……是离不得身的。”


    傅晚棠恍然,轻轻颔首:“原来如此。”


    她这反应倒让沈遇有些意外,忍不住追问:“小棠姑娘不觉稀奇?”


    “这有何稀奇?”傅晚棠道:“从前在傅家医馆,哦……也就是太夫人娘家的医馆,我还见过见风起疹,闻香打嚏的,更有甚者生在咱们江南道竟沾不得半点鱼虾,一入口便肿成香肠嘴,那才叫遭罪。”


    沈遇失笑:“小棠姑娘见闻广博,倒显得沈某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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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病小题大做了。”他顿了顿,看着傅晚棠:“小棠姑娘,看你方才神色匆匆,可是有事?”


    “无甚大事。”傅晚棠含糊带过,目光落在他手中半旧的布袋上,“你既畏日光,何必挑这晌午头出来?”她原以为他昨日受了惊吓,得在家缓上几日。


    沈遇提了提布袋:“昨日路过曲巷坊,瞧见这边有家书肆,想着今日过来瞧瞧。”


    傅晚棠有几分诧异:“没想到沈兄如此用功。”


    “额……”沈遇语塞。


    “嗯?”傅晚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沈遇像是下了决心,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尴尬:“小棠姑娘谬赞了……说来惭愧,昨日亲身经历太过……刻骨铭心,回去后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觉着坊间传言虽荒诞,却也未必全是空穴来风。既然知晓世上真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与其杯弓蛇影,终日惶惶,不如……”他顿了顿,从布袋里掏出三本书册《鬼话连篇》、《子夜诡谭》、《青平山夜话》,飞快地展示了一下又塞回去。


    傅晚棠嘴角微微一顿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沈遇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窘迫,忙解释道:“小棠姑娘莫怪。昨日还满口子不语怪力乱神,今日便买这等志怪闲书,着实可笑。只是亲身经历,历历在目,再难自欺。从前是沈某坐井观天见识浅薄了。如今想着,多看看这些或能……壮几分胆色?正所谓知己知彼…..”他越说声音越低,几不可闻。


    傅晚棠没想到这酸腐贪财的书生还有这等自知之明,一时间倒对他“刮目相看”起来:“知己知彼做甚?你还想上去百战不殆?”


    沈遇被她一噎,目光飞快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留意才凑近一步,将声音压得极低:“其实……沈某斗胆猜测,小棠姑娘昨日在巷中所施手段,并非只是听神婆说过那么简单吧?”


    傅晚棠挑眉,看向沈遇的目光锐利起来:“哦?”


    沈遇被她看得头皮微紧,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小棠姑娘合该是……神婆传人?是以才如此胆大心细,应对有方。”不等傅晚棠反应,他立刻补充:“小棠姑娘放心,沈某虽愚钝,也知此事关系重大,万一泄露出去,恐于姑娘在沈宅的差事不利。沈某定当守口如瓶,绝不敢妄言半句!”


    傅晚棠心下沉凝,昨日两巷之事已让沈遇见识了些玄门手段,此刻他既已自诩“勘破”种种并主动保证封口,再强行遮掩反倒显得刻意。只要他不四处宣扬,认下这“神婆传人”的身份,甚至能省去些麻烦。


    她面上不动声色,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深深看了沈遇一眼:“记住你今日之言。”


    沈遇自然当她是承认了,连忙道:“自然自然。”


    得了傅晚棠那声隐含警告的默认,沈遇心中一定,胆子也壮了几分。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小棠姑娘今日在此……可是为了昨日两巷之事?”


    傅晚棠正欲再次搪塞糊弄过去,可看到沈遇满脸好奇中的关切不像作伪,想起两巷之事乃二人共同经历,自己心中千头万绪纷乱繁杂,若能诉解一二,说不定这纷乱的头绪自己就能理清几分。


    傅晚棠眼光落在沈遇的布袋子:“曲巷坊那等事……真不怕了?”


    沈遇拍了拍自己方才买的书:“决心在此!”


    也罢,傅晚棠微微颔首,不再犹豫,抬步向前:“边走边说吧。”她示意沈遇跟上:“便从曲巷坊的异事源头说起,也好理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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