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报了物竞后，徐雾这周第一次开始上竞赛课。
“这次竞赛时间还是和往年一样，安排在新学期开始。”临近下课，方倩站在竞一教室的讲台上，打算和他们唠唠竞赛安排，“你们期末考也快了，差不多有一半的竞赛课程安排在期末前，剩下的放在寒假时间。”
他们这次报名的物理竞赛叫“国际青少年物理竞赛”，International Youth Physicspetition，简称IYPC。省赛开赛时间在年初，新学期开始。
临中每年都能固定拿到一批竞赛名额，今年主场刚好轮在他们这，省赛名额相对充裕。
王建华在选了三十名物理成绩拔尖的学生，逐个约谈，劝他们自主报名参赛。
省赛进了前五十就能去复赛，若复赛能拿到名次，优则能进国家集训队保送清华北大，即使名次靠后，在高考中也有加分政策，左右都是含金量极高。
翟佳鑫纠结了特别久，在徐雾面前嚷嚷了老半天。最后心一横，毅然决然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高中不苦，以后就得吃没学历的苦，不就是贡献一半寒假吗，我决定了，报！”
他们理一这群关系好的物理都挺好，几乎都报名了。
徐雾的报名理由可能就比较随意了。其一，他对物理挺感兴趣，乐意在物理这门学科上动脑子费心思。再其次，往年寒假，除了走几天亲戚，他爸妈连家都不回，还不如在学校过，比家热闹。
“应优和洛宸羽留一下，其他人可以下课了。”方倩把手中的那沓竞赛资料理好，竖起来在桌上敲了敲。
徐雾看了洛宸羽一眼，对方默契地回了一个“我回来跟你同步”的眼神，徐雾了然。
“我真没想到啊，物竞竟然是捞自习课来上，磕碜。”翟佳鑫道。
他本来也以为会额外安排时间，结果就是方倩让课代表来班上嚎了一嗓子，就算通知了，划了他们一节高贵的高二自习课。
“那不然你想什么时候上？”
翟佳鑫想了想，试探问道：“晚自习？”
“晚自习不是自习？”徐雾反问他。
听罢，翟佳鑫握拳往手心一拍，对哦。
魏才知坐在翟佳鑫旁边，隔了条过道。他转过来，说道：“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
“对了徐雾，你知道历史办公室吗？能不能带我去一趟？”
理一就徐雾是文科转班过来的，魏才知找他算是找对人了。
这节课刚好是大课间，徐雾也没什么要紧事，就答应了。
徐雾本想着就给同学带个路，但不巧，这人偏是魏才知，那个刚来他们班就自来熟，能和周围人打成一片的男生。
他们走了一路，聊了一路。
“要去那栋楼吗？”
“文科办公室在知文楼。”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这栋是不是叫明理楼？”还没等徐雾答话，魏才知已经连着接了两句，问，“浙江高考不是七选三了吗？你们学校还分文理楼？”
“我们学校一直都分文理科，选课走班。”
“哦，这样啊。”魏才知说话尾音上扬起来。
“我们学校就不一样。”他自顾自说了一通，“普通班，实验班，强基班，班还特别多，分得又乱又麻烦。实验班还能选什么物化地，物化政那些但，强基班硬性物化生，读文科只让去普通班。”
“我在强基班，但选的是物化史，走关系进去的。”他笑道。
“走关系进去不会被人背后议论吗？”徐雾没想到，他就这么自然说出来了。
“这有什么好议论的，我家里有钱，我成绩既不差，又不影响不到我高考选专业，托关系进去怎么了。”魏才知直言不讳，“我倒觉得是学校制度有问题。要不是物化捆绑，我都打算选政史地去了。”
“可惜了，我爸不让，没办法。”魏才知叹气。
徐雾默默点头，回应：“你家人可能对你未来选专业的考量比较多。”
他不由自嘲，改文科那会儿，他也想过这话替徐弘毅的掌控欲开脱。
“我初中成绩特别差，在普通班念的。”魏才知眸中闪过一瞬的得逞，浅浅一笑，“你可能不知道，洛宸羽那时候成绩也特别差。”
初中那年，刚和父亲大吵一架，他砸了半个客厅的东西，依旧于事无补，那个小三和小三的儿子还是住进了他家。他那个好弟弟只小了他半岁，媒体面前的好丈夫在妻子孕期出轨，讽刺至极。
家里佣人看眼色视人，没了母亲的庇护，留给他的全是闲话，没人拿正眼瞧他。
饿一顿早饭去学校是常有的事。
他不学无术，闯祸，惹麻烦，自残，任何能让魏修德不顺心的事情，他顺手就做了。他笑着对那个男人吼：“你这辈子都对不起我妈，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他忘不了，魏修德指着他说，“疯子。”
成绩差又不讨老师喜欢，他坐在最后一排。他看谁都该死，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也该死。
不过他在同学面前表现出来的，是一个出手阔绰的豪门少爷，长得好看，好相处，会为兄弟反抗老师。尽管在老师那不受待见，但在这群学生中，他自然是很受欢迎的那类。
有次换座位，他巧然与洛宸羽成了同桌。
他本来是很讨厌洛宸羽的。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站在人群中就是一眼难忘的存在，哪怕洛宸羽很低调，坐在角落，但魏才知在开学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
他和洛宸羽正好相反，他成绩不好是装出来的，但洛宸羽成绩是真的很差，老师会在课上当众点名骂他，起先魏才知也瞧不上他。
洛宸羽性格极好，和他这种装出来的好不一样。他嫉妒，也恨，感觉自己像下水沟里的老鼠，只能在阴暗的地方偷偷窥视着他的美好。但魏才知同样对他表现得热忱，因为在别人面前，他就是这样一个“很好的同学”。
后来，他对洛宸羽的态度渐渐变了。上课的时候，他饿得肚子叫，难堪不已，很丢脸。洛宸羽悄悄给他塞了一块沙琪玛，关心他：“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洛宸羽说小话被老师发现了，他们一起被老师赶出了班级，站在教室外面罚站。教室外，他们靠在墙上谈天说地，好像不是出来罚站的。
从这时起，洛宸羽就成了他的全部关注……
魏才知想得入神，不知道有没有错过徐雾什么话，倏然回神，只听见徐雾指着那间办公室对他说，“到了。”
徐雾并没接魏才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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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半路，挺不理解为什么这人聊自己成绩差，还非要拉踩洛宸羽一脚，靠他人获取心理安慰吗。
不懂。
魏才知找文一历史老师照抄了一份课表，商量了走班的事情。还让历史老师初步对这个有礼貌且好学的同学留下了好印象。
徐雾提前回了教室，坐下就问洛宸羽：“方倩喊你什么好事？”
洛宸羽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是好事？”
“难道是不好的事吗？”徐雾故意用自问的语气跟他兜圈子，说的话却是陈述的意思。
不等洛宸羽回答，徐雾就看着他的眼睛，笑说：“因为我希望是好事。”
洛宸羽宠溺笑笑，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喏，你的试卷。”洛宸羽从书堆上拿出一份订好的竞赛卷给他。
“得，我以为什么新鲜事呢，结果是找班长干活去了。”
“是没什么事。”
徐雾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兴致挺高，他翘着尾音逗洛宸羽道：“专门等我回来亲手给我？”
“你说是就是。”
-
入冬的迹象越发明显，温度日益下降，徐雾冷得打哆嗦。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窗户也关着，怎么还是感觉能吹到风呢……
陈刚吩咐徐雾到教务处帮他拿份资料去，他一向爱使唤学生，他倒是习惯，就当出门散步，于是照常问洛宸羽要不要和他一起。
“我题没刷完，你自己去？”
接到拒绝，心中难免失落，低落地应了一句好吧。
他路过明理楼，看着这楼空空荡荡的的教室，他并不安心，右眼皮一直在跳。
就在走上金胜桥的时候，一个人影迎面跑来，迅速地从他身边晃过。
徐雾没看清是谁，但潜意识告诉他，是熟人。
平时路过金胜桥的时候，徐雾总习惯去看走廊外的景，那里可以看到校外车水马龙的国道，人行道上行走的行人，在学校的时间，总是向往校外的世界。
走廊尽头，徐雾看到了他。那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魏才知勾住洛宸羽的肩膀，亲昵地在他耳边说话。
徐雾不可思议地愣在原地，脚像踩在一朵云上，轻飘飘的，他扶住手边的栏杆，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紧，好似一脚踩下去就会狼狈地摔倒。
洛宸羽拉着那个人的手，走远了。徐雾这才找回力气，追了上前，跑过金胜桥，连下了两层，在一个转角，陈刚堵住了他的道：“徐雾？不是让你去教务处吗？”
“我……”徐雾脑子一团糟，他摇头，转身就跑，在楼梯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他抬眸的一瞬，映入眼的是那张面带笑意的娃娃脸。魏才知逆光而站，笑盈盈地蹲下来，眼神轻蔑，嘴上却关切：“怎么摔了呀。”可他的嘴型却正正经经地在说，“你可真是狼狈啊。”
洛宸羽从楼上走下来，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他，徐雾心中刺痛。
恍惚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昏暗，他用力握住他能握住的东西，温热的泪从眼角无声滑落，他深吸着气，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分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洛宸羽抬手为他擦拭热泪，无措地看着他：“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