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的月光如同清浅的水波,流淌在辽阔的夜色中。
子夜时分,不识愁滋味的人早已经陷入酣眠,满腹心事的人尚未合眼。
花寻味披起外衫。她并未掌灯,借着幽微月色拉开了酒窖的门闩。
与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一并响起的,还有一道悠然自得的脚步声。
花寻味头也没回,摸着黑一一抚过排列整齐的酒坛,筛选着一会儿将要下肚的酒。
“是花姑娘啊,我还以为花间小厨进了小老鼠,大半夜溜进酒窖里翻箱倒柜。”怀谦调笑着开口,眉目如浩渺远山般包容温和。
花寻味也没放过自己,浅笑道:“小老鼠没有,只有一只大黑耗子。”
怀谦以袖掩口,闷笑出声。
“这么晚了还不睡,深夜买醉,是有什么心事吗?”夜半时分,怀谦的身姿也懒散几分,虚靠在门框上试探花寻味。
花寻味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哪里是买醉了?我就不能是一时嘴馋,兴之所至?”
月色杳眇,灯火俱灭,对于已经习惯黑暗的人来说却并不影响视物。二人的目光滚烫笔直地穿透黑暗,交汇在一处。
照理酒窖的温度常年比外面低上许多,花寻味却莫名觉得空气开始变得灼热。
花寻味移开了视线,失了精挑细选的耐心,就近抱起了一坛陈了几年的桂花酿。有凉意从指尖传来。
她拔掉了搪泥头,将鼻尖凑到坛口猛地一嗅,满意道:“今天就喝你了!”
酒坛不小,厚实的黄泥坛子里盛着满满当当的酒液,分量不轻。怀谦赶忙上前几步,将坛子从花寻味手中接了过来。
花寻味坏笑着说:“原本也是打算分你一半的,怎地这就护上食了?”手上倒是很诚实,连半推半就都懒得去演。
怀谦无奈,笑着摇头。
怀谦将酒坛置于后院圆桌上,花寻味开口道:“我们得先去取酒具。”
怀谦十分自觉,提重物、跑腿这种活计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女子插手。他对花寻味道:“你先在此小坐片刻,我去去便回。”
花寻味却摇头:“还是一起吧。况且你之前受过重伤,脾胃较常人弱了些,喝酒之前最好先吃点东西垫垫。”
花寻味突如其来的关切打得怀谦措手不及。
最动人的满足,可能是寻常一餐,可能是入夜后的一盏灯火,甚至可能只是一句关怀。它们仅仅藏于这些闪着光的琐碎日常里。
怀谦笑意涌上眼角眉梢,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花寻味见他笑得如沐春风,实在是勾人得很,忍不住想这人真的不是什么山中精怪化了形吗?
尤其是配上这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俨然是被拯救的男狐狸精以身相许前来报恩的样子。
虽然,他们之间的缘起确实很像这个剧本……
她清了清有些干燥的嗓子道:“那个……主要还是因为觞酒豆肉,小酌如果不配上些下酒菜,缺少灵魂!”
怀谦笑意微敛,了然点头。
盛夏荷花盛开,藕带正值时令,口感脆爽微甜,自带清香。花寻味将白嫩嫩的藕节节焯水凉拌,制成了一道糖醋藕苗。
雪藕调冰一笑轻,齿颊余甘心自平。
花寻味很满意这道菜,看着就让人心情平静。荷花本就风雅,用藕节来入馔更是增添几分凉意与诗意,拿来给那位如诗如墨的公子下酒再合适不过了。
她回过头一看,翩翩公子正俯身拾柴,一袭白衣与满怀的柴火看起来泾渭分明。
花寻味觉得怀谦这样的人,琴棋书画应当不在话下,经世致用或也可修齐治平,如若撕去谦逊有礼的外表甚至可以裘马轻狂,唯独觉得他不应沾染人间烟火。
花寻味一边用剪刀给菱角去壳,一边打量着怀谦的动作。
只见怀谦蹲下身,将柴火一根一根填进坑灶。动作大开大合毫不扭捏,且看起来十分熟练。也不知是什么缘由,能让世家公子对这种事情还要亲力亲为。
火苗一跃一跃,逐渐旺了起来。怀谦掸了掸袍袖,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儒雅贵公子。
花寻味想,也许是她拘于一格了。他哪里如想象中那般出尘?他似乎更愿意入世。
她看得见,感受得到,他很珍惜来到花间小厨之后的生活,也很享受现在所做的一切。
花寻味看得入迷,手上的动作机械起来。
怀谦见她愣神,语带担忧地叮嘱道:“回神,仔细伤到手。”
“哦。”花寻味这才重新专注起手上的动作,假装刚刚那直勾勾的目光与她无关。
菱角蒸到粉糯便可以直接入口了。为了尽快完工,花寻味选择的都是些简单的菜式。
准备了两道甜口菜品之后,花寻味决定再做一道咸辣刺激的菜换换口味。
咸鲜未罢甘重至,甘甜初尝咸又生。百味人间,就是要甜咸皆备。
她扫视一圈库房,最后目光定格在一个大木盆上。
她舀了几碗吐干净沙的鲜活田螺出来,反反复复清洗了好几遍。边洗还边对怀谦满意地炫耀着:“大田螺,赛肥鹅诶!”
怀谦看着她偶尔流露出来的孩子气举动,忍不住笑。
花寻味在他面前有两面,一面沉稳持重,博学多识,一面古灵精怪,不拘小节。无论哪一面,都能牢牢牵动他心中那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愫。
将田螺淘洗干净之后,花寻味将调味料下锅爆香,未及主菜入锅,便已经满室飘香了。
花寻味又一次做饭给自己做馋了,偷偷咽了咽疯狂分泌的口水。
“阿嚏——”
花寻味闻声转过头,见怀谦正捂着鼻子,眼眶微微泛红,显然是被辣椒呛到了。
不过他这样子……真的很像刚刚被人欺负过。
花寻味眼底闪着雀跃的光芒,勾唇道:“美人儿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与我听,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说完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怀谦扶额苦笑,私下里的花寻味真的比为事业奔忙时候活泼太多。
花寻味自己也觉得不太好笑,这玩笑油腻得仿佛刚刚在锅里浸过的不是葱姜蒜花椒辣椒,而是她自己。
她挥了挥铲子,一脸尬笑地将田螺下了锅爆炒,又淋了些酒,添了紫苏叶进去提鲜。
焖煮收汁后,花寻味将葱花香菜撒上去点缀,又淋了半勺锅边醋提香,辣炒螺蛳便正式完成了。
红红绿绿,卖相简直不要太好,花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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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出了声。
怀谦那边也没闲着,趁她炒田螺的功夫随手拍了盘黄瓜。
二人重新回到圆桌旁落座。
方才做饭时烟火缭绕,花寻味有些热,酒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脸颊就已经烧红一片。灿若朝霞,衬得本就明艳的长相更加张扬几分。
她兴味盎然地将两人的杯中斟满桂花酿,醇厚的酒香和馥郁的金桂香扑了满鼻。
她将其中一杯推给怀谦:“抿一口尝尝。”
怀谦依言轻啜,一入口花蜜清香与粮食发酵的微酸便冲击着味蕾。
这酒十分没有攻击性,清凉的酒液顺着食道滑下,几息之后才缓慢升腾起些微暖意。温和得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待心爱之人的极尽温柔。
他眯了眯眼,称赞道:“好酒。”
花寻味眉眼荡开笑意,灵动无匹:“那当然啊,我珍藏的酒,都是精品!”她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不要贪杯哦,这酒是软刀子,喝着不打眼,实则可烈了。”
怀谦配合她的表演,双目微瞪故作讶异道:“果真?”
花寻味眨巴着眼睛:“那当然了呀。”
话虽这么说,她自己手上动作倒是不停,几句话的功夫几杯酒便已经下肚了。
怀谦见她一副餍足的样子,以开玩笑的语气诉出了担忧:“那你可仔细些,别一会儿喝醉了。”
花寻味并没有因为喝酒而出现什么异状,刚刚因为炎热而绯红的脸也逐渐褪去了潮红。
她解释道:“那你大可放心,我不大点儿的时候就跟我老爹抢烧刀子喝了,这酒对我来说和小糖水无异。”
怀谦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空杯子,闻言他停下了手中旋转的动作,状似不经意地问:“还是头一次听你谈及家里。”
花寻味一脸愤然地叹了口气,拈起一根竹签抠起田螺肉来。眼下没有外人,她也懒得顾及吃相,任由手上沾满油污。
“实不相瞒啊,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花寻味老实交代。
怀谦也不再客气,将花寻味的手艺尝了个遍。他问道:“为何?”
花寻味欣赏着美人用膳,下饭效果喜人。尤其是见怀谦夹藕苗的频率明显比夹其他菜的频率要高,她更是迷之有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厨子如果能精准把握好食客的喜好,感觉就像是两个人之间拥有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花寻味面上潜藏着喜色,将曾经困扰她的事情轻轻松松宣之于口:“逃婚呐。”
“逃婚?”怀谦执箸的手微顿,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逝。
“指腹为婚。”花寻味点了点头,将口中的黄瓜咽下去才继续道:“老爹说打从娘胎里就给我定下了一门娃娃亲,只不过没过多久我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便举家迁至别处了。”
“这么多年里你们也没有见过面?”怀谦不知何时停下了筷子。
“没有啊,只是老爹和他爹偶尔会有书信往来,每次还都只是寥寥数言,十几年来根本没再提过这事。”
花寻味如若此时从满桌子吃食上别开目光,便会察觉到怀谦此刻的紧绷,他的眸中甚至还闪烁着焦躁和不易察觉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