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氤氲,水珠从陈宴发梢缓缓滑落到他鼻尖,越过他的薄唇,直勾勾地坠入地面。
站在淋浴头下,他垂着眼眸,深呼吸一遍又一遍,仍旧没能将心头那阵不安压下。
正如两人初次见面那样,出于礼节,陈宴将两人是否要进一步了解的权力交到林玄的手里,却在回到家后辗转反侧直到深夜。
睡不着,他索性起来到健身房,出了一身汗后淋浴,压抑的那股迅猛的情绪这才沉寂下半分。
聚餐过后,他同样直奔健身房,却淋浴至今仍觉不够。
那条信息,他迟迟没敢查阅,如今在淋浴房没动身,像是在为自己的面子争一寸余地,又像是在给彼此本就不算稳固的关系最后一点喘息的机会。
明明他都甘愿做某某的替身了,她却连接近的机会也不愿意给他。
下定决心以后,陈宴才缓缓地用浴巾围住下半身,用毛巾一边擦拭湿发一边走到床边。
他看了眼桌上的表,明明觉得自己几乎要泡掉了一层皮,分针却只堪堪走过了两个数字。
陈宴的母亲在公司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他同样也得到了真传,并不喜欢浪费一分一秒。
可偏偏在林玄这里,他总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动作也不自觉地放缓,随着林玄的脚步变化,恨不得将在其他地方争得的时光全都留给林玄。
他的目光从表上挪开,落在手机屏幕,他的动作愈来愈慢,甚至明明在解锁后一眼就看到了绿色图标上的红点,依旧没敢点开,愣是登上邮箱查询完工作上的信息后才不情不愿地揿下按钮。
视线瞬间被通讯录上的小人吸引,在看到干干净净的右上角后,他才压抑着怒火点开助理的信息。
【小陈总,上周说的那份报表出了些问题,可能明天开会前做不好。】
【我请你不是让你来制造问题的,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总之明天早上我要在我桌上看到报表。】
本就为了林玄一事烦闷不已,如今的陈宴更是一点就着。即便如此,他的家教依旧限制着他一切逾矩的行为。
一个成熟,至少算得上合格的领导,是不应该带着情绪工作的。
即使他现在真的焦躁到无以复加。
信息发出后,陈宴依旧紧压着眉头,退出界面后却见到了通讯录小人头像上出现了个红点。
忽觉眼前一亮,烦躁随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忐忑。
心脏像是被生生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到林玄好友申请那一刻更是感觉眼前一片泛白,视线模糊不已。
陈宴用五指将湿漉漉的刘海梳到脑后,正坐到床上,背挺得笔直,双手端着手机,像是随时就准备有一场恶战似的。
聊天框顶上,林玄的名字一直与“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横跳,陈宴却迟迟没有看到一条信息,只有左上角的箭头后的数字不停跳动。
反正他也觉得自己快要缓不过气了,索性将聊天界面退出去,回到与助手的聊天框。
看着助手刷了满屏幕的:【boss不要啊】【大人,行行好吧,就当施舍狗了,汪汪】【真的不能推迟两天吗?】【就两天!】
陈宴:……
任谁看了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换作是以前的助理,只会一声不吭地将事都做了,一句闲聊都不敢跟他多说。
陈宴莫名被他逗笑了一下,心情总算缓和许多。
【最后两天。】
他没有理会助手后续再发来的恭维,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林玄头像,屏着气点开她朋友圈,逡巡一圈。
林玄的朋友圈里,发的大多是她出差时拍下的风景,简略的文案配上定位与风景图,并没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陈宴看着这些朋友圈,依旧无法回想与猜测。
他并不知道林玄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过得还算不算开心。
手指继续漫无目的地上滑,直到略过一张林玄的自拍照,他才顿了顿,向下滑动返回查看。
照片里,她抱着一束黄水仙。
与林玄离婚后,陈宴在自己的家里搭建了温室,亲自培养了不少水仙花,林玄手里抱着的便是其中一种——
阿努比斯黄水仙亚种。
与其他水仙不同,阿努比斯水仙通体泛白,雪白的花苞吊垂在根茎上,线条如天鹅般优美。
只是生长条件苛刻,人工培养极其耗费人力心力,自然情况下只会分布于荷兰一带。
“原来她喜欢阿努比斯…”他讷讷地笑,却在看到林玄的消息后像被箭射穿了心脏,一瞬间指尖有些震颤。
他一心想要回林玄信息,全然不知右下角早已留下他点赞的痕迹。
【你是,陈宴?】
对话的另一头,是林玄倚靠在工作室的沙发上,抱着抱枕,一边用牙齿咬着指头,一边盯着陈宴的微信名字“Narcissus”发呆。
纳西索斯。
被诅咒为“永远爱而不得之人”。
自恋与水仙。
林玄无从得知对方为何取这样的名字,却也多少因此想起有关陈宴的往事。
那是在四年前的春季。
百叶帘将窗外的光线全部隔绝,两人窝在独属于彼此的小家,在昏天黑地得只能看见恋人双眸的床上玉-帛相见。男人的体温玷染过她全身,偌大的房间只能听得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她依偎在陈宴怀里,相拥一吻后,没忍住发问:“如果以后离婚了,我们有一方后悔了怎么办?”
陈宴半眯着桃花眼,眼下的痣撩动她心弦。
他将手枕到脑后想了一阵,而后又将她搂得更紧,“那就给对方买一束黄水仙。”
“为什么是黄水仙?”林玄翻身跪坐在他身上,双手捧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指腹反复揉搓着他软绵的耳垂。
“卖个关子。”捧着林玄的手又向上托了托,以至于她直接失了重心,瘫倒在他胸口。
林玄一时恍惚,这才发觉对方迟迟没有进入输入状态。
时间拖得越久,林玄就愈是觉得脸上滚烫,只好怯生生地将那条信息撤回,重新又敲了句问候语。
【你好,我叫林玄。】
这次对方回复得很快:
【抱歉,刚刚在忙。】
林玄眉毛向上扬起,总算松一口气。知道对方没看到她撤回的信息,落在她身上尴尬的感觉便也随之迅速减少。
她抿着唇,心里依旧有些紧张。
之前说他像陈宴,便缠着对方要对方陪自己度过一夜春宵,那是林玄醉酒壮胆后才做得出的事。
如今的林玄,脑袋虽然因宿醉依旧有些发昏,却断断说不出那些虎狼之词。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思来想去,她貌似也只能这样生硬地展开话题。
如果不说,任谁看了这段聊天记录都会以为,两人是相亲认识的。
【既然林小姐把我当作替身,我想,替身是不该有自己的名字的。】
林玄的目光迅速聚焦在“替身”二字上,耳根子更是瞬间烧红。她本想将这事打哈哈过去作罢,没曾想他居然还主动提起……
【……】
【抱歉,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中止这样的关系。】
屏幕上的字眼看着虽严肃,可屏幕外的林玄早已将熟透的脸埋到了枕头里。
谁家好人确认替身炮/友关系像是签订合同一样正经啊?
【没关系。】
【我的荣幸。】
听到手机的提示音,林玄才缓缓地昂起头,看着对方发来的两行字,莫名的安心。
对方好像总能给予她恰到好处的分寸与距离感,不至于让她感觉太过生疏,也不会让她产生抗拒的心理。
【那么,请至少告诉我,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毕竟你也不想在亲密接触时,听到我喊其他男人的名字吧。】
林玄本以为这样的玩笑话能让气氛变得轻松些,可话语发送以后,又觉着变了味。
像是威胁。
她讪讪,只好再次撤回。
【总之,请给我个可以用的称谓吧。】
【W。】
【W就好。】
只是一个字母,甚至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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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可以辨认的特征,这对患有面孔失认症的林玄来说,实在不安。
但换句话说,对方没有可以供辨认的特征,也就代表林玄可以安心地把他当做任何人。
包括陈宴。
【…好。】
【那么,我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找你吗?】
林玄的目的只有这一个,在现实的摧残下,她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即便是一个假想的前任替身给予的拥抱,也足够她取暖。
在敲下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却几乎是震颤到有些发麻的。
她青春期谈过几次恋爱,无一例外都在被父母发现后拆散。她的父亲无数次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下贱,骂她缺爱,骂她好像没有男人会死。
从那以后,只有与陈宴那段短暂的婚姻算是她谈得上被爱的经历。
以至于即使在那段感情中受了伤,她第一时间想起的却仍然是其中的甜蜜。
可那些横亘在彼此间的嫌隙与过往,又切切实实地告诉她,那是过去式了。
即便是一个拥抱,她都不该奢望。
在林玄决定与对面这个男人维持这样不堪的关系以后,父亲说过的那些难听话又再次无可避免地灌入她耳中。
即使知道那些对她的非议并不能构成万分之一真实的她,她依旧会在黯然神伤时猜度,或许父亲说的对。
也许,她真的没有爱会死。
那些被父母无意间留下的千疮百孔,即使愈合,也会在无数个雨夜里生痒发疼。
即便林玄如何不愿,那些批判她的狠戾话语,都会在她心里上演千万次。
就算她的身边没有那如恶魔般的父母,依旧如是。
【林小姐现在有不开心吗?】
当林玄看到这条信息时,手机已经处于反复震动的状态——
是对方打来的语音通话。
林玄毅然决然地挂断了通话。
【抱歉,我想,突如其来的语音通话,有些越界了。】
【我希望在其他场合里,我们只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可以吗?】
【不愿意的话,现在可以告知我。】
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对对方来说或许有些不公平,甚至有些不人性,可她别无他选。
从外貌上,她已经无从分辨对方与陈宴的区别了,她不想再在生活上模糊掉二者的界限。
只在特定场合各取所需,汲取彼此的养分,她就还能够分得清现实与虚幻。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给自己留的退路。
同样的悬崖,她不想再堕入第二次。
【好。】
对面出乎意料地爽快。
这倒是令林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甘之如饴地做别人的替身。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吗…?
等等…
林玄一拍脑门,猛地想起了什么,飞快地在手机上敲下一条信息。
【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
【什么?】
【身体报告。】
另一边的陈宴几近抓狂,他的身体状况她难道还不了解吗?
看着腿边的灰色床单上点点水渍,满是湿发滴落的痕迹,明明是透明的,此刻却更像是从他心尖上渗出的血红色。
她要身体报告怎会要得这么熟练?
除了他以外,她到底还有几个像他一样的替身?
单单一个还不够?
即便他胸口起伏难抑,却还是咬牙切齿地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
【好,过几天给你。】
【不行。要一起去。】
【以保证真实性。】对方补充道。
陈宴:……
他一边腹诽林玄怎会这么熟悉流程,又严谨至此,根本不像是只有他一人的样子,一边又无可奈何,下不了决心放弃,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应着“好”。
她好像总是知道该如何折磨他才最能让他抓心挠肺。
而他在面对她时,却永远束手无策。
太不公平了。
可是爱本就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