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暮色四合，昏暗的夜色一点点把阳光逼压到地平线。
沈初柠独自坐在书桌前，她刚洗完脸，额前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
刚刚谢宴泽说什么了？她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说害怕以后谢宴泽转身就走，是看不起她吗？
也是，谢宴泽打小穿梭在各种竞赛比赛演讲之间，上台发言对他来说和吃一顿饭这么简单，他大概不会懂什么是害怕什么是紧张。
而她从小成绩中等，没有拿得出手的兴趣爱好，只是人群中的路人甲，从来没站在人前过。
他不会懂的。
沈初柠把头埋在臂弯里，有些难受，她与谢宴泽的差距这么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晚上什么都没干，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房门被敲了三下。
沈初柠忙抹了把脸，磨蹭着开门，从门里弹出个脑袋，看到来人很惊讶：“宴泽哥？”
“以前的有些找不到了，这些是找到的，你可以参考看看。”谢宴泽拿了一沓打印好的A4纸给她。
沈初柠接过来，上面竟然是谢宴泽以前的演讲稿！
很厚的一沓。
“你不用害怕的，只要把演讲稿背下来，到台上临场发挥，肯定能表现出色的。”谢宴泽安慰她。
忽然，沈初柠的手指顿住，视线落在一张A4纸的最后一句，她对这段话印象很深：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在高一刚入学的开学典礼上，谢宴泽作为高三学长代表发言。
当时她们班被安排在了教学礼堂的最后几排，午后大家昏昏欲睡，不少人躲在后面偷偷玩手机。
但当老师介绍到谢宴泽的名字时，沈初柠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看到那个白衣黑裤的少年从礼堂侧门走进来，浑身都带着光。
他站在主席台上，行礼鞠躬，然后开始他的演讲，清冽的声音侃侃而谈，如同春日碰撞岩石的流水。
礼堂里不少同学都坐直了细听。
当时他说的话沈初柠好多都忘了，唯有这句她默默在心里记下来，回去抄在了笔记本上。
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是他说的黑马。
“怎么啦？有错别字？”谢宴泽见她一直盯着一页，伸手想拿过来看，却被沈初柠抢先收回了手。
“谢谢宴泽哥，我好好学习一下，一定能出色完成我的演讲。”
“又愿意讲啦？”谢宴泽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善变的小丫头。”
“干什么啊，痛的……”沈初柠摸着自己的脑袋，忽然有些贪婪地问：“那宴泽哥会来看我的演讲吗？”
“什么时候？”
“唔……说是9月2号。”
谢宴泽垂头翻了翻手机备忘录，不置可否：“我那天可能有些事，还有一个多月呢，到时候再看。”
“嗯。”沈初柠点点头，心却剧烈沉了下去。
感觉谢宴泽一直有事，上大学以来他就很忙，经常不见人影儿，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问：“宴泽哥，你谈恋爱了吗？”
谢宴泽眉毛微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这么问？开始当我爸妈情报员了？”
沈初柠的心里紧张起来，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纸张：“这，我不得看看你要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嫂子吗？”
“这么快就想要嫂子了啊，行，倒是比我爸妈还急，”谢宴泽摸了摸她的头，身子倚着门，没什么正形，“那哥哥可要让你失望了，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哦，哦哦。”沈初柠垂下头，还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年纪，她拼命低下头都藏不住上扬的嘴角。
心里像是炸开了烟花，美滋滋的。
“你偷偷笑什么？”谢宴泽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端起她的下巴让她被迫抬头，看见她上扬的唇角和带着喜色的眉眼。
“没有，”沈初柠拍开他的手，“没有恶毒嫂子管我我当然开心啦，那你以后谈恋爱前能不能先告诉我，嗯，我怕我性子软和她相处不合。”
谢宴泽刚想说未来是我跟我对象相处，也不是你跟她相处，你怕什么。
但看到沈初柠黑亮的眼带着几分期待地盯着他，他想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行，麻烦的小丫头。”他答应了。
沈初柠摸了摸脑袋只是笑，他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心思。
不知道最好。
-
未来的一个月，沈初柠除了早晨起来背英语，又多加了一项任务，要站在天台台阶上一遍遍演练自己的学生代表发言。
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的稿子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临近9月2号，她还是紧张得晚上睡不着。
站在台上发言的时候会不会忘词？
会不会自己有说的不对的地方遭到同学们嘲笑？
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半夜，她心神不宁地看了眼手机，屏幕空荡荡的，没有一条消息。
已经到这晚了，谢宴泽还没跟她说要来参加，大概是不来了。
大二开学课业大概也繁重了些，他又有那么多社团工作。
自己这点事对他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呢？
沈初柠又隐隐松了口气，算了，他不来更好，这样她不会很紧张，她出糗他也看不到。
就这样情绪斗争来斗争去折腾了一晚上，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沈初柠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柠宝，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夏雨晴和她一路上学，看到她的状态有些担心。
“我一想到下午的发言，就有点紧张。”沈初柠实话实说。
夏雨晴马上安慰她：“没事的，你不论说成什么样，我都在下面拼命为你鼓掌！”
她又做出了河豚鼓掌的样子，逗得沈初柠咯咯笑。
但从小到大没有在人前发言或者表演经历的沈初柠还是很害怕，一整个上午课听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去礼堂的路上她就看到了打扮得风姿绰约的黎湘。
“湘姨。”
“小柠啊，你这孩子真是长脸，有你发言校长还特地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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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第一排留了个位置，”黎湘边说边摸了摸自己完全看不出年龄的脸庞，“我还去做了个美容，化了个妆，感觉妆感有点重呢，你觉得呢？”
“没有，湘姨最美了。”
“那是，孩子长脸我也要争气，看我待会儿艳压群芳！”
沈初柠想起以前每年都有谢宴泽的代表发言，她说：“湘姨，没事的，以前宴泽哥发言的时候您怎样这次也怎样就行。”
“以前？”黎湘歪着头想想，“以前那小子发言我没来过，不就是看他在台上嘚瑟吗？他在家里也没少嘚瑟，我都看多了。”
沈初柠：“……”
有了黎湘在她安心了不少，随着人流慢慢往礼堂走，路上还遇到了她们班主任。
“沈初柠小姨是吧？初柠这孩子真是争气，上学期期末考进步很大呢，还是全校前三。”
“是是是，我们小柠这孩子就是聪明，”黎湘一点儿不谦虚，也不忘奉承两句，“也是老师教得好，以后还指望着老师多照顾照顾。”
“哪里哪里，是初柠态度端正学得认真。”
两人在那里说话，沈初柠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中的学生很多，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高瘦的身影，就像高一那年一样。
只要他有可能会在人群当中，沈初柠的眼睛就控制不住地找他。
就这么沉默着走到了礼堂会议室门口，一无所获，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等交际花黎湘和旁边老师家长攀谈完，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湘姨，今天宴泽哥会来吗？”
“小泽？”黎湘似乎完全没想过他可能会来，诧异地很，“怎么这么问啊？前两天那小子跟我说今天他们学生会一个什么活动，不来吧。”
“哦，没事。”
看来是不会来了。
是啊，她这点上台发言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此时距离大会开始还有四十分钟，沈初柠站在窗口，低头看着手里早已背熟的稿子。
心情就像是窗外的乌云，灰蒙蒙的，一点点往下沉。
九月正处于夏秋之交，天气阴晴不定，顷刻间黑云笼罩，暴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淋得礼堂外的同学措手不及。
窗口狂风裹挟着雨点砸进来，打在沈初柠的身上。
很冷。
“别站在窗口了，待会儿淋湿了。”黎湘念叨着帮她关上了窗户，猛地一回头，惊讶地抬高了声音：“你不是今天有事吗？怎么会来？”
低头默念讲稿的沈初柠抬头，看到了站在对面三步远的少年。
白衬衣被暴雨淋湿了大半，发梢沾了水湿哒哒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五官像是被水荡过一样澄澈，浓眉，高鼻梁，立体五官，这场雨也头一次让他显得有些狼狈。
“晚走几步就是不行啊，临走的时候老师还拉着我说话，要不然就能躲过这场雨了。”
谢宴泽解释了一句看向沈初柠，眉毛微挑：“你那什么表情，哥哥来看你发言，你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