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宴泽哥。”沈初柠真心地说。
教室走廊只有一扇方形格子窗，位置很高，透过来的光线只有方格大小，但偏偏，都打在了谢宴泽身上。
他整个人溺在清晨八九点的阳光下，头发丝都透着光。
窗外是盎然张扬的绿意，窗内是明亮干净的少年。
“就嘴上说一句谢谢啊？”谢宴泽叹了口气，低头摆弄着手机，“刚开学不久的高数课，万一点了名，你哥哥这平时成绩可要低了。”
“那你说，要怎么谢谢你啊？”沈初柠挠挠头，她记得没错的话刚刚谢宴泽说的是‘不跟哥哥说句谢谢么’。
说句。
怎么又变卦了。
谢宴泽偏着头，似乎想了半晌：“哥哥一时也没想到，那就先欠着，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找你要。”
沈初柠：“……行。”
谢宴泽放下手机在教室内外环视了一圈，微微勾了勾唇角：“阿初，那个喜欢你的小男生呢？怎么没见到？”
什么叫‘喜欢你的小男生’！
沈初柠知道他说的是程茂，她气鼓鼓地跺脚：“别乱说！我们没有！”
“哦——”谢宴泽拖长了尾音，黑眸带着点坏，“知道你家长今天过来，他不敢出现了是不是？”
“哪有！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沈初柠解释。
“嗯。”谢宴泽似乎是信了她，他握着手机，隔空点了点，“要是被哥哥发现我们小阿初早恋了，以后……饭桌上的糖醋排骨就没了。”
沈初柠这会儿才注意到他说的一直是阿初，不是沈初柠。
也不是小柠，阿柠。
“为什么，叫阿初？”沈初柠仰头看着他，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不喜欢？我想了想，阿柠酸涩，阿初更好。”少年浓眉浅笑，黑眸清澈深邃。
很喜欢。
沈初柠在心里说。
这时班主任季菲已经到了教室，教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她环视了一圈，看到沈初柠位置上坐着人似乎也有点诧异。
“好了，咱们家长会正式开始，感谢各位家长百忙中莅临……”
沈初柠听到声音回头，无意间看到走廊内不少等待的同学朝谢宴泽看，偷偷谈论的，明目张胆盯着的。
她莫名有点不舒服。
“宴泽哥，你，你别站着玩手机，你蹲下。”
谢宴泽：“？”
谢宴泽：“干什么就要蹲下？要举起双手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家长会挺长的，你蹲下能舒服一点，”沈初柠指了指那边的台阶，“要不你坐在那里也行。”
谢宴泽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蹲下了身子，垂头玩手机。
沈初柠往前走了两步，身子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他。
手机屏幕被一团阴影覆盖，谢宴泽指尖顿了一瞬，没说什么。
家长会过得漫长，季菲讲完了高一期末考试的班级成绩情况又说了说文理选科的利弊，最后把时间留给了家长们。
“各位家长朋友，咱们这个班能凑到一起都是缘分，我想在座家长都深有教娃心得，这次大家不妨一起分享学习一下，”季菲视线扫过去，家长们都低下头玩手机，她有一种上课提问的感觉但还要硬着头皮说下去，“不知道哪个家长先来分享一下？”
教室内安静了一秒，季菲有点后悔设置这个环节，学生不愿意回答她还能点名，都是家长她怎么能点名？
但下一秒，就有一位漂亮的女人举手了。
“我我，我来分享！”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初柠往教室里巴望，只见黎湘自信地站起来，像她每次进行钢琴演奏一样从容优雅地走到讲台上，含笑说：“大家好，我是沈初柠的小姨。”
沈初柠心里咯噔一声，每次遇到这种在集体面前表现的时候她就往后躲，躲在角落里生怕被人发现，但现在，她的名字第一个在教室里提起。
她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有点打怵害怕，但黎湘的从容自信抚平了她心底那点害怕，竟然还有一种喜悦的小火苗窜出来。
她就是很优秀的，为什么不敢展现在人前？
“别担心，”谢宴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抓了抓鼻尖，“你可能得习惯，当年我妈参加我的家长会留了全班所有家长的电话，会后其他家长可能相互不认识，但，”他笑了一下，“他们所有人都认识了我妈。”
沈初柠：“……”
“其实吧我没啥经验，我们小柠一向聪明，什么都不用我说……”黎湘在讲台上讲得声情并茂，把沈初柠夸得天花乱坠，沈初柠在外面都有点不好意思。
谢宴泽倚着墙玩手机，黎湘滔滔不绝地夸赞，沈初柠自己都没察觉到，他们谢家母子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生命。
喧喧闹闹风风火火，没有经过她允许的。
窗外的天空碧蓝几净，大片大片的云朵叠出好看的形状，天色无边无际，好像能一直蔓延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尽头。
沈初柠透过窗子看天空，轻声念叨：“妈妈，我好像遇见了很好很好的人家，湘姨开朗热情，谢伯父很厉害，还有谢宴泽，他……”
她顿了顿，很认真：“他很好很好，怎么办？我好像比以前更喜欢他了。”
-
文理分科表已经交上去了，很快，新的分班表被贴在了学校的公示牌上。
沈初柠去了理科一班，最好的朋友夏雨晴去了文科班。
以前的班级进一班的没什么人，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程茂竟然吊车尾进了一班。
沈初柠内向朋友不多，前后桌坐了一整年，两人算是比较熟悉了，有他同班沈初柠也觉得安心了不少。
林晓晓去了十三班，不在同一栋楼，平日里也很少见到。
沈初柠背着书包站在新的班级，看着别人熟络地聊着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落寞，恍惚间有女生拍拍她的肩膀笑着问：“同学，旁边有人吗？”
“哦，没有。”沈初柠偏头，就看到一个笑起来有小酒窝的女孩。
“行，那我就坐这里啦，那咱俩就是同桌嘿嘿嘿我叫姜芋——哎呀我转学来的今天办了一顿手续，累死我了……”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事情，沈初柠也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
“你就是沈初柠？”前桌有人听到她们对话转过头来，“高一七班那个？”
沈初柠有点懵：“对，怎么了吗？”
“哈哈哈家长会的时候你小姨好厉害，一直在夸你，能在这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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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长大肯定很幸福。不像我，明明进步了我爸爸还对我冷嘲热讽的。”
“不会的，叔叔这是激励教育。”沈初柠说。
早晨的阳光透过方格窗打进来，温柔和煦，莫名的，沈初柠觉得新的班级新的生活也有了几分可爱。
她好像不再那么畏首畏尾缩头驼背，也想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探索新的生活。
几个月后的周日，谢宴泽难得拖着行李回家休息两天，路子斌还没去部队也来家里蹭饭。
黎湘开心地讲着这段时间的各种事情，几个人的午餐其乐融融。
谢宴泽下午有课吃完饭就走了，路子斌还被黎湘拉着听她讲故事，她想起上次给沈初柠开家长会地事情：“现在小柠来家里啊，就像是有了个女儿，又走了一遍高中的路。”
路子斌也跟着附和一句：“是挺好的。”
“其实之前我还担心他们兄妹俩会不合来着，没想到相处得还不错，”黎湘笑眯眯的，“小柠，可别让着那混球昂，他要是敢欺负你就和湘姨说！”
沈初柠放下手里的汤匙点了点头。
路子斌忍不住回忆：“我们原本也以为会相处得不太好，她那时一见到阿泽就跑，阿泽也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姑娘挺不正常，跟有病似的。”
“啪”一声，沈初柠刚刚拿起的汤匙重重摔在了碗边。
她脸色很难看。
什么叫，不正常？
原来这就是谢宴泽一直以来对她的印象吗？
一个一见到自己就跑的不正常妹妹。
沈初柠心口堵得厉害，没由来的难过情绪几乎要吞噬了她。
“这混球怎么说话的！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话！”黎湘注意到沈初柠的情绪，马上骂谢宴泽，恨不得他小子赶紧滚回来解释一下。
路子斌似乎也注意到自己刚刚的话不妥：“我忘了当时怎么说的，大概是这个意思，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沈初柠没有说话，任黎湘怎么替谢宴泽解释她都没有听进去，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一整个下午也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反复琢磨，任难受的情绪轻易吞噬了她。
深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她从枕头下面翻出手机，拨出了谢宴泽的电话。
来了谢家以后黎湘给了她一个手机卡，全新的手机号，不会被谢宴泽发现以前两人的通话记录。
可是电话拨出了好久没人接，最后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
沈初柠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了。
她确定谢宴泽知道这是她的手机号，可是他没接。
她真笨。
原本以为自己在谢宴泽那里至少占据了一个叫“妹妹”的位置，原本以为两人的关系算是亲近了很多。
其实没有。
他觉得她不正常，觉得她有病。
原来他一直讨厌自己，看不上自己啊。
她也很讨厌敏感拧巴的自己啊。
可是他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变得敏感、害怕、拧巴的。
“大骗子，谢宴泽，坏人谢宴泽！”沈初柠烦躁地拍打着枕头，任泪水掉下来。
谢宴泽讨厌她，她也不要喜欢谢宴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