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方的基地在外城。
装甲车太过醒目，不能开到城内，薇洛把车停在基地门口，将楚随安两人放了下来。
带着人类从后车厢下车后，楚随安冲着两位下属说：“回去吧。”
薇洛询问：“您要带着人类进主城吗？”
“嗯，他需要办理身份证件。”
“好的。”薇洛说：“我会记得和技术部的人传达您之前的意思。”
楚随安点头，转身准备带着人类离开。
刚走出去几步，他忽然又被莱恩叫住：“指挥！”
莱恩鼓起勇气对上楚随安的视线：“指挥。您带着人类去登记完后，我可以收养他吗？”
他三指竖起指天表示自己的诚意：“我会照顾好他的。我真的很喜欢他！”
楚随安只是扫了他一眼：“不可以。”
“为什么？”莱恩相当失望。
“你养不好。”
楚随安说完，十分顺手地想将乔遇再次抱起。
原本正探着脑袋看热闹的乔遇连忙往后缩了缩，躲开了他的手。刚才在荒郊野外被抱着无所谓，但城区里可是有人的。
乔遇这回是真的不好意思：“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楚随安：“是吗？”
乔遇点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楚随安有些失落——虽然对方面上的表情毫无变化，但乔遇就是这样觉得。
犹豫了一下，他有些心软，于是胡乱编了个理由：“不下地走的话，伤口会一直好不了的。”
“是吗？”
“我们人类都是这样的。”他面不改色地扯谎。
也不知道楚随安信了没，但过了一会，乔遇听见他小声说了句“好”。随后，他又叮嘱乔遇：“那小心一点。”
乔遇嗯了一声。
手环里的人工智能又在笑。它用震动的频率告诉乔遇：它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不会被这样拙劣的谎言骗到了。
乔遇面不改色地抬起手拍了手环一巴掌。
楚随安低头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乔遇说：“有只蚊子。”
走了两步，一只手伸到了乔遇面前。
“怎么了？”乔遇看着楚随安伸到面前的手，有些疑惑。
“牵着吧。”楚随安目不斜视地说：“会走丢的。”
虽然觉得没什么道理，但刚才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乔遇莫名有些愧疚，还是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然后，他很快看到楚随安的尾巴再次高高翘起。
从外城进入内城最方便的方式是乘坐城轨。环城城轨半小时一趟，需要在城门口的站点等车。
其实楚随安可以直接喊人来城门口接他们，只是他并不想那么快就让自己捡到人类的事情人尽皆知。
同时。他也想让人类熟悉一下他们城市的环境，于是最终还是带着乔遇着站在了车站的月台上。
加特星的夜期漫长得见不到太阳，但钟表还是循规蹈矩地转，人们则跟着表针的跳动作息。
现在时间很晚了，站台边上没什么人，都困倦地打着哈切——偶尔有几道视线会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但只是草草地看两眼就很快假装无事放生地移开眼。
乔遇本以为是那些猫人在看他，后来发现他们是在看楚随安——自己好像真的抱到了了不起的大腿。
楚随安将原本披在乔遇的肩上的军装外套取下，罩在了乔遇的头上。
“？”
走神的乔遇感觉自己头发好像又乱掉了，有些疑惑：“怎么了？”
“要藏一下你的身份。”楚随安说：“被太多人看到不好。”
五节车厢的列车驶入站台，发出独属于轨道列车的浅浅轰鸣，又安静地停靠在人们面前。
等车的猫人们陆陆续续的上了车。
楚随安带着乔遇上了最后一节车厢。这里人少——事实上，看到楚随安在这节车厢里，其他的猫人也不太敢靠过来。
乔遇刚被对方拉着在座位上坐稳，忽然听见前方的车厢内，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警报声。
有人在尖叫，脚步混乱地踩在一起，听得人头脑犯晕。乔遇不喜欢这样的声音，但还是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就在他们面前的那节车厢，一个女人死死抱着怀里的婴儿，红着眼睛瞪着面前闻声赶来的乘务警。
“他、他还是个孩子。”女性猫人的面色苍白，语气挣扎痛苦：“是不是弄错了，他怎么可能被感染了呢。”
两个乘务警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伸手拦在女人面前，说：“女士，请配合我们检查。”
“不、不行的。”那个猫人咬紧牙关：“这是今天晚上最后一班车了。明天早上内城发疫苗，我会赶不上的。”
乘务警面不改色：“请您配合。”
“我得上车。”抱孩子的女性猫人依旧坚持着。
乘务警犹豫了一下，似乎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随后，他说：“车上有一瓶污染检测试剂，列车停靠三分钟，您的孩子需要配合我们做个检测。”
女人犹豫了一下，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检测绝对准确吗？”
“白先生的最新出品，绝对准确。”
“……好，我答应你们。”
乘务警迅速取来试剂。细针扎在孩子的手上，将婴儿细嫩的皮肤扎出一个孔洞。
圆豆般的血滴从针孔处流出，婴儿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
“试剂变红，检测通过。试剂变黑，说明他已经被感染。”
血滴在试剂中。周围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检测的结果。
一秒，两秒，三秒。
乔遇伸着头看着，忽然感觉自己身边的人站了起来。
他转头朝楚随安看过去。对方安抚地摸了一把他的头，随后，朝着那节出事的车厢走去。
楚随安走到乘务警身边：“不用测了，孩子没事。”
看见他，乘务警表现出相当的讶异。
而那个女人听见有人为自己说话，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他肯定没事。”
她正想抱着孩子冲楚随安道谢，却忽然感觉额头上一冷。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了漆黑的、空洞的枪口。
“被感染的是你。”
楚随安语气毫无起伏地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自己下车，去清理处；二，我现在开枪。还有一分半钟发车，选吧。”
“我？不、不可能的……”女人的声音颤抖：“我、我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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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城，怎么可能呢？”
楚随安拿枪的手动也未动。
“不。我要去内城拿疫苗……你们、你们这是杀人！”
楚随安：“还有六十秒。”
“你不能肯定我被污染了，车上的警报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出错，试剂……试剂已经没有了！你们没有判断标准。”女人苦苦挣扎。
“我就是标准。”楚随安说：“五十秒。”
车厢内一时只剩下孩子的哭声。
又过了十五秒，女人弯下腰忽然发出崩溃的哭泣，她看向乘务警：“你们能帮我看着我的孩子吗？带他去内城……他、他的检测通过了，我会自己去清理处的。”
乘务警面色复杂，最终于心不忍地点了点头。
他从女人怀里接过哭得满脸涕泪的孩子，看着女人一边抽噎、一边走出了列车。
很快，站台上的工作人员把她带走，而楚随安也收回了自己的枪。
楚随安转身，正想回到原先那节车厢，忽然被乘务警叫住：“指挥。”
“你们应该清楚需不需要怀疑我。”楚随安没回头。
“可是……”列车员说：“可是，她说她没出过城……根本没有接触到污染源的机会啊。”
楚随安脚步一顿：“那就是白先生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楚随安回到乔遇边上坐下。
“吓到你了吗？”他问睁着黑眼睛看他的人类。
乔遇摇了摇头。
其实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没太看懂，这会儿等楚随安回到身边，他有些好奇地询问：“污染是什么？”
“一种灾难，”楚随安说：“也或者，是一种进化。”
他转头看向乔遇：“还记得刚才给你的污染核心吗？”
乔遇刚才随手把那东西塞到了楚随安给他的外套的口袋里。现在听对方提到，又拿了出来。
“外面那些各种各样的虫子是污染的携带体。食用携带污染的食物、或者在战斗中受伤，就有可能被感染。被感染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精神失常、浑身溃烂地死亡。
而和被感染的人近距离接触，也有概率被污染。所以，进入城区的检测相当严格，无论是主城，还是隔壁的其他城区。”
“感染的人会被强制带去清理处。他们可以选择在那边接受相对平和舒适的安乐死，或者忍受着自己一点点溃烂的痛苦，去赌进化的可能性。”
“进化？”
“是的。进化。”楚随安解释：“污染可能带来死亡，但也有可能带来进化。进化成功，身体机能会得到质的飞跃，不会再被污染影响，且不会再衰老。”
“但是这样的概率太小了。自百年前污染开始出现在加特星上，数十万的人死于污染，而成功进化的加特族人，只有三个。”
乔遇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其中一个？”
楚随安没有否认。
“就算进化概率特别小，也会有人冒着风险去尝试。所以，这件事情其实是对民众隐瞒的，我没猜错吧？”乔遇眨了眨眼睛。
楚随安继续不置可否。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乔遇还顶着对方的外套，他抬起眼睛，像是相当好奇：“你好像特别信任我，指挥先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