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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小吏生平

作者:解风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赵疏清也刚来不久,才坐下和闵乘聊案情,就听有人来报:“大人,二殿下来了。”


    闵乘看了眼赵疏清,心想这师徒一前一后,是巧合吗?他转头问,“太傅可介意?”


    “闵大人可随意安排,老夫没什么机密要事。”周衍能来更合了自己的心意,如此不怕不引人注目了。


    周衍进屋见到赵疏清,施一拜师礼,“老师也在。”


    “殿下所来何事?”见赵疏清在,闵乘才站起来行了君臣礼。


    “我的事不着急,一会儿再说。”周衍看到桌上放着两个食盒,通体呈八棱形,提梁凤首高昂,喙如弯月。


    周衍又端详了片刻,“这不是母后宫里的食盒吗?”


    “这是陛下让我带给闵大人的食盒,说是皇后娘娘宫里新做的故地小食,以慰思乡之情。”


    “陛下费心了。”虽说在朝为官,又是亲戚,但这深入简出的姑丈,他都没见过几次,无由来的关怀实在让人疑惑。


    “陛下也想托老夫来问问闵大人,京郊小吏案查的如何了?”


    闵乘近日都在查此案,案卷都是时刻带在身边的,他将案卷从书架中抽出递给赵疏清,封面已磨的起了毛,页脚也略有些翘起,看来是被翻阅多次所至。


    “这名被害的小吏名沈枫骞,越州人氏,家中凋敝,无亲无友。永嘉十七年科举落榜,回乡任杭阳县的书吏。据其同僚说述,沈枫骞生性孤僻,从不与人攀交,每日夕寐宵兴,只知处理公文。”


    闵乘对此倒背如流,可见他这个刑部侍郎对待案件有多上心。


    虽说是同名,但听到沈枫骞的名字,周衍心里仍是咯噔了一下,“倒是个勤勉的小吏,只是”,周衍疑惑道:“我朝律法规定凡为吏者皆不可再科考为官,除去年老屡考不中者,哪怕家徒四壁也会奋力多试,但他为何只考了一次,便回乡做了小吏?按这小吏做派,是个努力上进之人,不像是会轻言放弃。”


    赵疏清当了多年的科举主考官,对如此现象了然于心,“凡是家里有人的,莫不举全家之力托举一人,只盼有朝一举中第,光耀门楣。但像他这般孤苦无依,近亲之内无一人可靠,能读上几年圣贤书,已是勉力为之,至于要等到高中,恐怕熬不到那时已成饿死鬼了。”神情中尽是惋惜。


    在坐这几人,尤其是周衍和闵乘,出身尊贵,从未经历食不果腹,衣不保暖的处境,他们的人生淋不到雨,天然就会觉得只要志存高远,凡事皆可达成。哪知对于那些风雨飘摇中瑟瑟发抖的人,只是活着已是不易,能向命运要到什么,只靠努力就如同没有屋顶的房子,四处漏雨放再多的铁桶接水,也是徒劳。


    眼见谈话有些偏离,闵乘调转话锋,说“这小吏确也有些能力,县衙大部分的文书都是经自他手,可疑点是,他一个不善交际之人,为何会只身来都城,此事其同僚及上级都不知晓,只当他是长期劳累,想请假休息。”


    “案卷中提到他是过了元宵节告假,二月初四在京遇害。若是乘车而行,越州到都城顶多十天就到了,为何二月初四他却还在京郊?”赵疏清捻着胡须,面露疑惑。


    闵乘走到赵疏清身旁,指着卷宗说,“太傅可往后再翻两页。”


    赵疏清翻到后盯着卷宗看了半响,“这越州吏在临行时租借一辆马车,可车夫说他并未按约定抵京,而是在宁县就下了车。”


    “这案件的奇异之处就在这越州吏的行程上,一他为何要上京,二他为何中途弃车,三他在宁县做了什么,见了何人。”


    闵乘说完转头望向周衍,“殿下有何高见?”


    周衍正听的聚精会神,被闵乘猛的问起,思绪还没扯回来,“嗯...若说他毫无交际,我自是不信的。官府每日处理琐事之多,皆为人情世故。他再孤僻,也不能切换和人的关系。可曾到他家里查过,是否往来信件或待客痕迹?”


    “殿下真是观察入微,所言不差,他却不如人们口中说的那般无亲无友,”闵乘将案卷翻过一页,“太傅请看这里,我们在他家里找到了几封书信,信的内容无甚特别,只是些朋友间的日常问候,所有来信皆出于一人,落款为虚白。”


    赵疏清念叨,“虚白,虚室生白,吉祥止止,若是能找到这叫虚白的人,或许能有所转机。”


    “只是单凭这个名字,如同大海捞针。不过按沈枫...”,名字刚到嘴边,周衍就觉得有些烫嘴,“按这越州吏的日常行为来看,应是个极难敞开心扉之人,能与他互通书信,必是认识时间久交情较深的朋友。”


    闵乘看向周衍的眼神充满了赞许,还没热乎一会儿,气昂昂的撇向一侧,“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且等着吧。”


    听闵乘的一番说辞,赵疏清也基本了解了大概,他合上卷宗,沉默半刻,“听说杀人者是江湖中人,可有消息?”


    闵乘有些丧气的摇摇头,“没有,这些江湖人不受土地和商税控制,很难追其行踪,自从飞御山庄没落后,再无组织可协助查找。”


    “飞御山庄确实有些可惜了,只是日升月落,潮涨潮汐,万事皆有定律,何有长久之物。”赵疏清长叹一口气,起身欲离开。


    “还望闵大人多费心此案,若是有任何进展,请立刻告知陛下,以宽其心。”二人送赵疏清至门口。


    周衍这才想起危言陪文茵去茶肆了,“老师,我今日带阿茵出来了,这会危言正陪她在前面的茶肆呢。”


    闵乘听到文茵的名字,整个人活脱的像只小鹿,忙的凑到周衍跟前,“阿茵来了?我派人去找寻他们!”


    周衍本以为声音已经压的很低了,可还是被闵乘听了去,他怎么就跟只苍蝇一样,闻着文茵的味道就上赶着冲去,周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用了。”


    “想必危言是被拉着玩牌了,别找他们,难得出来凑一块,我过去,正好我也好久没看到文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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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赵疏清就径直向茶肆走去了。


    两人如同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一左一右,互不相看。


    闵乘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进府,“等等,我还有事!”周衍在后面叫住,声音似有些赌气。


    闵乘听的一肚子火,冷笑了几声,“怎么,老师走了,好学生不当了,开始摆你皇子的威风了?”


    周衍忍着怒气,从衣袖拿出湘君的信强制塞到闵乘的手里,“你先看完再说我是不是在摆皇子的威风。”


    闵乘没好气的撕开信封,起初还心不在焉,看了两行后情绪忽然高涨起来,眼睛瞪得都恨不得将那些字全塞进去。


    他来来回回正面反面又看了好几遍,又上前拉住周衍,“这是何人所写?”


    见闵乘此状,周衍对信的内容更为好奇,一边快速扫过几眼,一边拍掉闵乘的手,“不说我摆皇子的威风了?”


    “表...”,闵乘将周衍拉到一旁,“表哥莫要生气,都是景明的不是。还望表哥如实告知,这文章是出自谁手?”


    刚刚还是一副刚正不阿的清官做派,这会嬉皮耍赖像极儿时玩游戏输掉后的撒泼摸样,周衍也忍不住笑起来,“此文乃吾友所作,文章你自可留下观摩,但也得有交换条件。”


    “说来听听。”


    “探望袁老。”


    “没了?”


    “没了。”


    闵乘似是听错了话般,满脸不可知否看着周衍,妄图找出别的什么。


    “这个时候来看望袁老,莫不是袁老的学生,有此等才情,亦不在京中,莫不是...”闵乘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极力压住想高喊的声音,“是东榆先生?!”


    “非也,我这好友是女子。”


    闵乘白了眼周衍,“可有人确切说过这东榆先生是男是女?世俗。”


    闵乘这句话点醒了周衍,以为某些事情天然如此,看似省事,岂知已落了偏见的窠臼。


    “你这偏爱才女的脾性还真是一点没变。”闵乘素喜爱聪敏博学的女子,自小如此,这也是为何他独独爱缠着文茵的原因。


    “女子若聪慧起来,心思巧妙,文著清丽,似莲中白珠,晶莹剔透。”闵乘又拿起手中的书信,眼中都是抑制不住的赞许。


    想到文茵还在茶肆,事也办完了,周衍就要往门外走,“那就说定了,到时有人来看袁老,莫要阻拦。”


    “那是自然,我能否也见见?”


    “我可不知道她哪日来或者是不是她本人来,想见你自己搬个凳子去大狱门口守着吧。”看着闵乘吃瘪的样子,周衍心中不禁暗喜,可是找着机会在嘴上占了上风。


    周衍走出半米远还不忘回头说,“我还得带阿茵到处转转,案子紧迫,闵大人还是专心破案吧。”


    周衍没回头但也能猜到闵乘的脸有多臭。


    远处酒肆青帘高挂,迎风飘扬,真是让人心情舒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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