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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他回来了(下)

作者:解风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宣宗对周衍没太多关心,但对周衍的行踪他倒猜的没错,周衍一大早就去了赵府。


    马车在府前慢慢的停下来,赵疏清下车后就看见周衍立身门前。


    此时天光还是灰暗,周衍着一身松绿色的软烟罗外袍,缠在马尾处的水青色丝绦随意垂在肩膀两侧。


    原以为山中才有清凉意,想不到这都城也有青林松风,让人心中顿生浓绿盎然之情。


    周衍迎上去,向赵疏清恭敬的作揖,满面笑容道:“老师,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周衍深知赵疏清脾性,他自是不会让那些官员等着他,也不会驳了他们的面子,早进城只能说是时间上不赶巧,双方都有台阶下。


    赵疏清微微颔首,淡淡道:“还好,山中懒散惯了,但樊笼终是要回的。”


    三人朝府内走去,院内的花草打理的枝繁叶茂,春色动人,踏入正厅满眼干净明亮,还似有淡淡的梅香。


    “这屋里屋外都是二殿下派人收拾的吧?真是有心了。”危言自小伴在赵疏清身旁,和周衍的关系自然也很熟络。


    周衍搓搓手,脸上浮起一丝绯色,不好意思的笑道:“屋外我肯定不能插手,要不你们回来就是一片秋煞之景了。”


    赵疏清的胡须抖了几下,眼波荡起了不易察觉的笑意,“坐吧。”赵疏清的手不经意碰到了茶壶,不烫也不凉,像是掐着时间晾好的。


    再凑近闻了闻,似是老白茶,即使放凉饮入亦是温润不伤胃。


    周衍说道:“此次老师代父皇去长清观修斋,山里过得可还习惯?”


    “本就山野之人,算是鱼入湖,鸟入林,畅快自在。”


    “老师着急回来,是因为袁老的事?”周衍在赵疏清面前不爱藏事,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赵疏清默许了答案,接着往下说道:“案子已经移到刑部了吧。”


    周衍点点头,将胳膊搭在桌上,身子稍侧,用一种安慰轻柔的目光注视着赵疏清,“老师莫要担心,闵乘速来公允明正,定不会苛待袁老。”


    “依法行事并未不妥,袁老自是也明白这个道理。此事你怎么看?”赵疏清低头抿着茶,神色平静。


    “匪夷所思,不得其解。”


    “哦?”赵疏清抬起眼眉,“说来听听。”


    赵疏清的眼睛狭长而明亮,宛如皎洁的弦月,除了光看不到丝毫探究之意,那句说来听听就像日常例询般刻板无趣。


    “早不杀人晚不杀人,偏偏要在小吏入京前动手。若说要栽赃陷害,却选了两个最不可能之人。一个人无论是好是坏,是精明还是愚蠢,做事总会有目标,但我却猜不透这幕后之人究竟要做什么。”


    “你怎知是陷害?”


    “难道老师会相信袁老和王曜会谋反?”


    “或许这就是用意。”


    周衍立马就明白了赵疏清的意思,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周衍静静的看着赵疏清,本以为好友身陷囹圄,老师多少会担心惆怅,可在赵疏清的脸上依然静如湖水,任这都城多少波涛,都泛不起他脸上的一丝涟漪。


    本在肚子里装了一堆劝言慰语,想来都用不上了。况以老师之性情能遇为难之事,本就极少,难得有此机会,怎么也得摆一摆真心,倒是自己多情了。


    “老师,”周衍顿了顿,胸中闷了一口气,一点点吐出像是一粒粒豆子“蹦蹦蹦”的落在地上,“去看大哥了?”


    周衍的眼眶有些发热,“从长清观到都城,途中必经春晖园,我想老师一定会去。”声音好似是从鼻尖发出的,空洞轻渺。


    皇子死后是要入皇陵的,在春晖园里周嵘的墓碑只是周衍做的衣冠冢,里面都是周嵘生前爱读的书籍与衣物。


    周衍了解大哥,比起那遥远冰冷的皇陵,常常在童年跟随大哥偷溜到的春晖园,才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生前有无可奈何的束缚裹挟,死后还不能肆无忌惮的吸风沐雨吗?


    以本山绿泥制作的供春壶摸起来砂粒凸起,最适指尖摸索探究,粗糙的触感沿着末端的经络直达头顶,让人时时清醒。


    赵疏清将手指慢慢抬起,轻微的酥麻感时有时无的跳动着,“不过弹指数年,他当年所植之树已蔚为大观了。”


    岁月是把铁锹,挖出一个个土坑,将过往一一填埋。那些愉悦的、幸运的,当做种子浅浅播下,松土施肥,希望年年丰收。那些痛苦的、难过的,当做遗弃的秸秆焚烧掩埋,零落成泥,盼望就此消失。


    周嵘就是他们埋入心底不想被触碰的过往。


    晌午过后,宫里来人宣赵疏清进宫。


    “皇上在书房,赵大人里边请吧。”刘公公站在门口笑着说道。


    赵疏清进到书房后,就看到宣宗坐在书桌前翻着奏折。


    今日宣宗着了一件青罗直裰,领口露出青线绣的半枯竹节,往日半披散的头发被高高束起,一只木樨簪横入乌云。


    换下道服装扮,这么细细看来,周衍与宣宗倒是有六分相似。


    “陛下。”


    宣宗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回来了,坐吧。”宣宗指了指桌前的椅子。


    “是。”赵疏清坐下,他向书桌处看了一眼,宣宗左手侧是黄色封面奏折,右手侧是尺寸稍小白色封面的“元明书”。


    赵疏清没有兴趣的收回视线,等着宣宗问话。


    宣宗将左手的奏折合起扔到一侧,又在那封元明书多看了好一会,拿笔在封面画了一个红圈,放到单独一处。


    “在山中待了许久,太傅可还习惯?”


    “长清观乃道家清源之地,山高地灵,法正自然,如此之地修行当是福气。”


    “越州吏的案子已移交到刑部了。”宣宗拿过一本奏折,右下角写着江南东路,他又从元明书一堆里翻着,同样将写着江南东路的本子拿出,双双打开一左一右的看着。


    “大理寺卿陈友思为官太过谨慎小心,这桩案子他肯定是审不了,交给刑部也是迟早的事。”


    “朕记得袁淮是你那年科考的恩师吧?”


    “是。”


    宣宗看了一眼赵疏清,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寻什么,随即又低头在元明书上打了个勾,“袁淮桃李满天下,为他伸冤的学子络绎不绝,作为你半个老师,太傅不想为他求情吗?”


    若是其他人听到皇帝如此问话,一定会有些慌张,但赵疏清不会。他不会自作聪明的过度解读这句话,当然这也来自于他对宣宗的足够了解。


    赵疏清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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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冤无冤自有律法审判,我既为其学生,更不能不信老师品性,以情谋私,使之陷泥沼愈深。”


    宣宗似乎对赵疏清的回答并不意外,只是低头写写画画,嘴角微微上扬,“你啊,还是这个脾气,毫不近人情。”


    “你觉得那封信是谁放到他身上的?”宣宗停下手里的动作,直直的看向赵疏清。


    “他因那件事被陛下秘密应召进京,此间并未听他提起袁淮和王曜勾结谋反一事,所以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那封信确有问题,但放信之人与截杀他的是否是同一人,目的是什么,暂不好下结论。”


    赵疏清就像一棵行走的松树,坐在哪里根系就吸附在哪里,永远坐得笔直挺立。


    宣宗的眼神结上了一层寒冰,冷冷的说道:“他这几年没白忙,人见多了,胆子是长了不少,都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杀人了。”


    “有的人并不是真的胆子变大了,只是想让别人觉得他胆子大了而已。”


    赵疏清说话就是这般一针见血,和他说话就像在炎炎夏日喝了一碗深山里的泉水,浑身都透彻清亮。


    赵疏清接着说道:“王曜是疥癣之疾,不足为患。倒是他身后的势力,颇为棘手,不得不防。”


    宣宗摊开手掌,说道:“几家了?”


    “除了谢家有明显倾向,崔卢两家暂未表态。”


    “谢家老二究竟是不如老大沉得住气,崔卢两家是在暗地里观察彼此,他没去找沈家?”交手多年,宣宗对几个世家的秉性摸得一清二楚。


    “王曜对沈家顾虑颇深,毕竟萧王两家世代交好,只可惜萧家人口凋零,日益衰退,土地与水运都被沈家接管,王曜得考虑背后的宗亲关系,暂不接触也符合他谨慎的性格。”


    宣宗一指抵着眉心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为相那么多年,什么都长了,就是胆子还像个桃核般大,得想个法子催催熟。”


    赵疏清从宣宗处出来后,便往宫外走去。此时太阳已从乌云中冒了点头,强撑着往人间散了些光亮。


    郭嘉站在不远处,着了一件便于格斗的衬甲衣,此刻阳光穿透腰间的御刀绦带,在地上投下细碎虹影,恍若汴河春波。


    这是专门来等他的。赵疏清迎上去,说道:“郭统领好兴致,刚去演武场回来?”


    郭嘉背着手,围着赵疏清看了一圈,一双大手紧固在赵疏清的两臂又捏又晃,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在道观修行这么久,身体愈发弱了,这天尊只管自己吃供奉?”


    赵疏清向后挣了一下,甩了甩衣袖,正色道:“我是个文臣,并不需要郭统领这番勇武强壮,否则朝廷还需郭统领有甚用,当个门神摆设吗?”


    郭嘉并不生气,咧嘴笑起来,“我就是个门神也得被赵太傅这张利嘴给戳穿了。走走,许久不见,陪我走走吧。”


    “今日怕是不行,你先去换身衣服。”赵疏清说道。


    郭嘉皱着眉,疑惑道:“换衣服?”


    “陛下应该会传召你。”


    人人都道赵太傅是替皇上去修斋,此事不假,但沿途核实消息才是目的。战局拉开,宣宗定会传召郭嘉,加强都城的搜寻。


    赵疏清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时他看到宫门口跑来一个小太监,正朝着郭嘉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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