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勉强映照着潮湿的石阶。
苏厌走得很慢。
黑色的皮鞋敲击在僵硬的石面上，发出的声音带着沉闷的回响。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冷硬的下颌线绷得笔直，唯有那双阴鸷的眼，闪着令人恐惧的光芒。
走到通道的尽头，生锈的铁门上同样挂着生锈的锁头。
手指微动间，锁头猛然自动断裂，铁门也自动朝着里面缓缓打开。
“嘎吱……”
伴随着刺耳的开门声，满墙沾染着血迹的抓痕，遍布他的眼底。
霉味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黏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苏厌没有停留一秒，脚跟一转直接去了右边的小门。
破败的小木门上布满了划痕，随着他抬起的脚，瞬间四分五裂。
可门里除了一张叠着整齐被子的小木床，什么都没有。
而苏厌却缓缓的坐到了床边，抬起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在沾满了灰尘的被子上。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慢慢显露出一份诡异的狂喜。
“宁宁，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果然，她就是你。”
可下一秒，他猛然狂扇自己的耳光。
直到面颊红肿不堪，满嘴是血，他才痴笑着停了下来。
“宁宁，是哥哥错了，哥哥应该认出你来的，只有我的宁宁眉心才会有一颗红痣。”
“我怎么能怀疑那不是你！”
呢喃间，他的神情又变得极度阴狠凶残起来。
“是他骗了我，如果不是他，我的宁宁又怎么会离开我呢？我怎么会以为你已经死了！”
他的手再次轻轻抚摸在了被子上，阴鸷的眼底浮现温情，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着歉意。
“是哥哥不好，没把宁宁送我的东西保护好，哥哥会惩罚自己的。”
一把飞刀凭空出现，直直的插入了他的肩甲骨上。
可苏厌不仅没有表现出痛苦，反而露出了一丝怀念的兴奋。
昏暗的灯光下，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在对着他笑。
“哥哥，你是谁？”
“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哥哥，我是宁宁，你叫什么？”
“哥哥，这里好冷啊，宁宁给你带了热汤，你喝了会舒服很多！”
“哥哥，对不起，宁宁无能，不能放你出去。”
小丫头穿着干净的衣服，梳着两个小辫子。
每次来，那张可爱的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
仿佛她的眼底从来是光明绚丽的，没有痛苦！
他想，那个时候他是恨她的。
小丫头太干净太漂亮了。
而他浑身脏污，还带着自己都恶心的难闻的气味。
她来的第一次，就被他隔着铁门的小窗口抓伤了。
那是他第一次闻到了香味，很浓郁的香味。
是从他指尖传来的，属于她的血液散发出来的味道。
鬼使神差的，他将那只手指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那也是他第一次尝到了甜。
他使劲嗦着手指头，心里却开始后悔，刚刚应该抓住不松手的，那样他就可以尝到更多的香甜了。
可，现在她已经跑了。
明知道不可能，可他还是养成了一个习惯。
他会日日趴在地上，透过铁门最下面的小窗口盯着台阶看。
好几次，被送饭来的人看到，总会引来一顿棒打。
警告他老实点，不要拿那么肮脏的眼睛看他。
他蜷缩在地上抱着头一声不吭。
等人走了，他还是会趴在地上不错眼地盯着台阶。
终于，第五天，他又的看到了小丫头。
还是那么的干净漂亮。
她蹲在地上，眼底有着畏惧，可也带着好奇。
那个时候他不会说话，他只会啊啊地叫。
他想让她再靠近些，近到他能抓到她，近到他能够再次闻到那个香，尝到那个甜。
不会隐藏，所以他的丑态都被小丫头看在眼底。
所以，她只敢隔着远远的距离给他扔了几颗糖。
“他打你，我看到了，我回去告诉小叔叔，让他帮你。”
他充耳不闻，拨弄着地上的糖块，让那些彩色漂亮了的纸都裹上了地上的脏污。
终于，潮湿腐烂的霉味遮盖了淡淡的甜味，他才侧过脸阴狠地盯着小丫头看。
没有人能救他。
因为他从有记忆起就被关在这个黑暗的地方。
送饭的人骂他是怪物，是丧尸剩下的恶心的贱种。
他听得懂，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但他知道那是不好的话，是他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的原因。
所以谁来都没办法救他。
所以第二天小丫头再来的时候，哭丧着脸，红肿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哥哥，小叔叔不肯放你出去，他说你很危险，也不允许我再来。”
他当时在想什么。
哦，他在想，怎么才能在她漂亮的小脖子上狠狠地咬一口。
他摸过自己的脖子，知道那里有一阵很粗的血管，只要咬破就能让他喝饱。
可小丫头离得远。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疯狂地撞击着铁门。
终于，他的愚蠢引来了上面的人。
他们带走了小丫头，一个他才能没见过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丫头还跟我说谎，原来她手上的伤是你弄的。”
男人的声音很冷，冷到他蜷缩起了身体，依旧有被冻僵的感觉。
“把他弄干净，送过去。”
等他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还是他熟悉的一切，熟悉到黑色的墙壁上爬了几只虫子他都知道。
可身下不再是潮湿的地面，甚至他还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他睡在木板上，身上盖着一条粉色的被子，四肢却被锁在了墙壁上。
那个男人带着小丫头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丫头心软，我不希望她伤心，所以这些东西，她想给，我应了。”
他的目光慢慢地挪到了小丫头身上。
女孩眉心的红痣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迷人的红宝石。
“哥哥，小叔叔跟我说，你学会了控制，就会放你出去。”
回忆让苏厌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惊的偏执。
“宁宁！”
他低声呢喃着，声音像是叹息，却带着淬了毒的执念。
“我已经失去了你整整十三年，这次，我不会再放你离开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