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不等她说完，就重重叹了口气，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怡然自得，丝毫没有将江轻雪放在眼里。
“江总，您说的这些，都是老问题了。难啊，不好办啊。”
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轻雪提一个，他们顶一个。
提一个，他们就推一个。
整整一个小时，江轻雪的每一个提议，每一个问题，全都被他们用不熟业务，需要再议，“流程没走完”，给软绵绵的顶了回来。
她被彻底架空了，在这家公司，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一个听她话的人都没有。
这帮人，就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个公司，到底谁说了算。
江轻雪气得浑身发抖，早就知道诚誉商贸不好搞，但没想到江梦然竟然将公司控制到这种程度。
她“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好。既然大家工作都这么忙，会就先开到这里。”
王坤等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过。”江轻雪站起身，目光扫过所有人，“为了欢迎我上任，也为了感谢各位骨干。今晚七点，天悦楼，我做东，宴请所有管理层。希望大家务必赏光。”
这是她最后的命令。
她不信，这群人连饭局都敢驳了她的面子。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秒。
王坤，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故意发出“哎哟”一声，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江总，您可真是年轻有为啊。天悦楼，那可不便宜。”
他话锋一转。
“可惜啊，真是不巧。我晚上约了个大客户，这可是江梦然小姐，亲自交代的单子。”
他特意加重了“江梦然小姐”几个字。
“这单子要是黄了，我可担待不起。江总，您这顿饭，我怕是吃不上了。抱歉啊！”
他公开用江梦然，压死了江轻雪。
他开了这个头，其他人立刻就有样学样。
“哎呀！真不巧！”笑面虎刘冰一拍大腿，“我老婆今晚生病，我得去医院照顾，江总，下次，下次我一定自罚三杯！”
老油条陈年更是直接站起来，捂着自己的腰。
“不行不行，我这老腰又犯了。医生说了，今晚必须去做理疗，不能喝酒，也不能久坐。江总，心意领了啊！”
一个，两个，三个。
“我孩子今晚开家长会。”
“我车送去保养了，没法过去。”
“我晚上还得加班写报告。”
不到两分钟。
会议室里所有的管理层，找遍了各种理由，走得一干二净。
最后，只剩下江轻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会议室里，脸色惨白。
她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一把都点不着。
她被整个公司，当着她的面，狠狠的，羞辱了。
陈江推门走进会议室，看着失魂落魄的江轻雪，他轻轻捏了捏江轻雪的柔软玉手。
“人事部，都是陈年的人吧。”陈江眯着眼睛，眸中泛着冷厉的光芒。
江轻雪点了点头。
“在人事部门发个消息，你聘请整个部门吃饭。只要过来的，都是跟江梦然不合的人，可以用。”
“不来的，明天全裁了。”
天悦楼，至尊包厢。
这是苏城最顶级的包厢，一张可以坐下四十人的巨大圆桌，此刻却空空荡荡。
菜，已经凉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七点。
七点半。
八点。
巨大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一刻。
整个包厢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轻雪看着那扇纹丝不动的大门，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双手紧紧握拳，心里都是满满的不甘，但还有一种羞辱感。
她被耍了。
她以为自己勇敢地接下了战书，结果，人家连战场都懒得上，有一种被掀桌子的感觉。
她被整个公司，当成了一个透明人，一个笑话。
“陈江……”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哽咽和自我怀疑。
“是不是……我真的不行？我是不是很可笑？”
陈江没有看她，他正慢条斯理地，用热毛巾擦着手。
“再等等。”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又过了十分钟，包厢的门，终于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
江轻雪的眼睛猛地一亮，立刻抬头看去！
可进来的，并不是王坤那些嚣张的副总。
而是三个穿着工装，看起来二十出头，满脸惶恐不安的年轻人。
他们看到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站在门口，走也不敢走，进也不敢进。
“江……江总。”
为首的一个女孩，怯生生地喊了一句，脸上有着惊恐的神色，声音在轻微的颤抖着。
江轻雪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光芒，有人来，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哪怕是一线员工。
“进来吧。坐。”
那三个年轻人，如蒙大赦，又如坐针毡，只敢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
陈江终于放下了毛巾。
他抬起头，目光在三个惶恐的员工脸上一扫。
“你们三个，为什么来？”
那个为首的女孩，看着陈江的眼神，只觉得有压力，但又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我们……我们是人事部新来的实习生……吴总监的通知，是发给所有人的……我们不敢不来……”
另一个男生补充道：“他们……那些老员工，都有别的……别的饭局……”
“别的饭局？”
陈江皱了一下眉头，抓住了这个词，心里不由地冷笑起来。
果然是江梦然的手段，不过这种程度的手段，实在是太低级了。
那个为首的女孩，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猛地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急，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椅子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江总！陈先生！”
女孩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变得尖锐起来。目光中带着决绝的神色，反正受够了这样的工作。
“他们在骗你！他们所有人，都在骗你！”
她像是豁出去了。
“这个公司，早就烂透了！从上到下，全是江梦然的人！我们这些真正干活的，天天背黑锅，拿最低的工资，犯一点错就要被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