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明亮，星月朦胧。
谢吟婉飘在车顶，眯眸俯视着仰头对她笑的薄妤，目光在薄妤笑得很美的盈润的唇上意味深长地打了个转儿。
薄妤缝衣服的手很灵活，舌头应该也很灵活，谢吟婉想。
“客气了。”
谢吟婉神情还是淡淡模样，她飘下来，停在薄妤的身侧，淡淡道：“我还以为你在想你母亲。”
薄妤心里重重一跳，谢吟婉竟然主动提起她母亲了，她脱口问出：“我母亲还在本市吗？”
谢吟婉看向她，轻轻歪了下头：“你母亲若是变成了恶鬼，面目凶残可怖，就像刚刚的那些鬼，你还想见她吗？”
薄妤坚定回答：“想。”
“无论我母亲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母亲，我还想再见她一面。”
“……”
好女儿。
谢吟婉忽然想，在她刚死的那几年，有人会想要见她吗？
时间已过去多少年，百年还是千年，她不记得了。
她有过什么样的家人，她也不记得，肯定早死光了。
如今她只有眼前这一个“朋友”，唯一一个愿意对她好、迁就她、哄她的人。
当然，她也清楚，这妹妹做的一切都只是想找妈妈罢了。
如果她对这妹妹没用，这妹妹早就找道士收了她，或许等她为这妹妹找到了母亲，这妹妹也会立即找道士收了她。
找的可能就是今玄的师父。
薄妤正期待地看着谢吟婉，突然就见谢吟婉冷了脸。
“？”
她也没说什么冒犯到谢吟婉的话啊。
“转过去，少看本仙。”
“……”
薄妤抿嘴转过去。
又是好一阵坏一阵的，翻书都没谢吟婉这么快，刚聊两句话就又凶她。
过半晌，忽听身后传来谢吟婉不冷不热的声音：“今晚你见到的那些鬼，不全是你们市的鬼，各地的鬼都有，它们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孤魂野鬼。
“想要投胎的鬼魂在死后会去往十殿阎王殿，根据生前犯下的过错承受相应的惩罚，惩罚结束就投胎。
“有些鬼自主选择滞留人间不投胎，有些鬼被亲人强制留在这里无法投胎。
“久而久之，留在人间的鬼就变成了你刚刚看到的那些面目不正常的鬼。”
“那我母亲呢？她在哪里？”薄妤心跳加速。
谢吟婉：“你还想去哪？”
“……”
薄妤明白谢吟婉的意思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不许她再问，或者就算她问了，谢吟婉也不会再回答了。
薄妤低着头想母亲。
在她心中，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温柔、慈爱、善良，还用生命救了那么多的小孩子。
她觉得这样好的母亲不该接受任何惩罚，她也不想听到母亲在接受惩罚的话。
那么母亲会是已经投胎了吗？还是滞留在人间？
母亲还在人间的话，之前有没有来看过她？
会不会母亲经常来看她，但一直被院子周围的符挡住了？
十殿阎王殿又是什么？
是阎罗王的地盘，还是有十个像阎罗王的人有十个殿？
还有谢吟婉留在人间又属于哪一种呢？
是谢吟婉自己不愿投胎吗？
为什么谢吟婉长得和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都不一样？
薄妤心里有很多疑问。
想问，不敢问。
算了，关于母亲的疑问，她只能等到谢吟婉愿意说。
她现在已经有点摸透谢吟婉的性格了，就是谢吟婉愿意说的时候，谢吟婉会主动说，谢吟婉不愿意说的时候，她问了，谢吟婉就发脾气要杀了她。
而关于谢吟婉自己的事，她不了解也行，她们一人一鬼，只是短暂缘分而已，不了解就不了解了。
至于其它关于十殿阎王殿的事，她也可以向今玄了解。
正好她还欠今玄一顿饭，请今玄吃顿大餐，多问一些，今玄不会像谢吟婉这样发脾气，还很有耐心。
轻轻呼出心中的淤堵，但用处不大，呼不出去，薄妤轻道：“我想再开车随便逛逛。”
谢吟婉飘回副驾等她。
薄妤眼眶泛湿地回到车里，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谢吟婉冷道：“哭包，废物。”
薄妤：“……”
干嘛总骂她。
薄妤低头生闷气，才想起来忘了把谢谢拿出来一起看夜景了，打开包把谢谢拿出来放在腿上，揪谢谢的肚子。
“你母亲不在本市。”谢吟婉忽然说了这一句。
薄妤惊讶地抬头看向谢吟婉。
谢吟婉闭上了眼。
明显最多就说这一句。
可这也已经足够了！
即便母亲不在市里，听起来像是坏消息，但这说明谢吟婉打听过，又或是谢吟婉有天眼可以知道万事，总之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薄妤心情瞬间大好：“谢谢神仙！”
原来谢吟婉是嘴硬心软鬼！
谢吟婉眼皮未动一下。
薄妤还是想打听，想了想，拐弯抹角地小声打听：“神仙，刚刚那个长了很长的舌头的那个鬼是谁？是黑白无常什么的吗？我有点好奇。”
她其实想问的是，是不是那个长舌头鬼对谢吟婉说的她母亲的事。
谢吟婉声音懒散：“不认识。”
薄妤：“……”
怎么可能不认识。
谢吟婉确实不认识，不是搪塞，她听那个长舌鬼自称是个什么鬼王，但每个区域都有鬼王，她哪里记得所有鬼王。
别说鬼王，她连鬼王上面的殿王都记不清，殿王上面的阎王、阎王上面的鬼帝也分不清，她最多只记得鬼帝上面的大帝，模糊印象里好像是很能唠叨，常和她说什么人鬼殊途灰飞烟灭，她懒得听。
众鬼怕她这事，她也很不解，她不过是在无趣的时候杀了几十万个恶鬼而已，又没杀几百万个恶鬼，它们怕什么，都没这妹妹初见她时胆大。
她懒得看它们那副怕得要魂飞魄灭的难看鬼脸。
生前做了恶事的，死后都会变得很丑，那些丑鬼各个都是生前做了不少坏事的，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谢吟婉掀了掀眸，眸光虽冷，但冷眸里是饶有兴致的趣意，还是面前的这个香香妹妹最有趣。
谢吟婉的目光又在薄妤的唇上打了个转儿。
薄妤知道谢吟婉在搪塞她，她就不再继续问这个话题了，转而热情问：“对了，神仙更喜欢我烧过去的大瓶酒，还是小瓶酒？明天我再给神仙多烧一些。”
谢吟婉手一挥，一个精致小瓶出现在空中，是桃花酒。
犯抠的薄妤心里立即飘出三个字，太好了！
桃花酒瓶已经打开，里面的酒液少了一半。
薄妤好奇鬼能喝酒吗，她以为谢吟婉只是闻闻。
她正想着，就见酒瓶飘到了谢吟婉纤白的手中。
“本仙饮的是酒的魂，就如你们人类对鬼仙供奉食物一样，鬼仙可以尝到食物，尝到的也是食物的魂。”谢吟婉道。
薄妤新奇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谢吟婉勾了勾唇，双脚搭到副驾前面的置物台上，仰头饮酒。
酒瓶举得高，薄妤看到了粉色酒液从瓶口流出，就同正常的酒一样，落进了谢吟婉的樱唇里。
薄妤闻不到一点的酒香，但她看到了谢吟婉喉间的吞咽。
谢吟婉就像人类在喝酒一样。
好美，薄妤看着穿一身浅桃花色翩翩宽袖长裳正在仰脸饮酒的谢吟婉，心想真的好美。
谢吟婉的侧脸轮廓完美，仰脸喝酒时，侧脸更美更生动了两分，粉色酒液沾到谢吟婉的唇上，唇瓣润如晨露。
几乎在谢吟婉饮酒的刹那，谢吟婉的苍白脸颊就有了颜色，像不胜酒力的人饮酒后迅速变得脸红一样。
谢吟婉咽了五六口酒，有了醉意，放下酒瓶，指尖轻挥，酒瓶消失。
这一瓶酒是她记忆中喝的第一瓶酒，那瓶大的还没试过。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不胜酒力。
酒鬼，醉鬼，鬼确实是可以喝醉的。
此时的谢吟婉就有了醉意。
她掀眸，看向薄妤。
眸中醉意幽深，又徐徐地看向薄妤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