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二爷爷重复着柳云兮的问题，似乎也在同时叩问自己的内心。
他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说道：“因为我一直认为，家族的传承，必须交给男人才靠得住，我们柳家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你已经结过一次婚，也有了孩子，但你现在是单身，况且你还这么年轻，也许有一天……你会再嫁呢？”
老人望向柳云兮的眼神竟透出一股无比的真诚。
或许是因为一身道袍的缘故，在柳云兮眼里，面前的老人此刻看起来格外地苍老。
“当年你跟陈家那个小子……唉，我知道你是不可能再同意联姻的，如果再嫁，那一定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到时候，我们柳家祖祖辈辈辛苦攒下的这点家业，是跟你着姓柳还是跟别人姓呢？谁说得准呢……”
“我老了，赌不起呀。”
“所以我支持阿川跟你公平竞争，这完全是出于对家族长远利益的考量。”
“你可以骂我思想封建、食古不化，我都不反对，你想怎么骂我我都受着。也许你会觉得我重男轻女，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只能说这不是一句重男轻女就能解释的，男人有男人的使命，女人有女人的使命，这很复杂。”
“我这辈子一直都听大哥的话，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他，但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听他的。”
“我不希望他的一个错误决定，导致我们柳家百年基业在将来的某一天突然改名换姓，被人从你手上轻易窃取。”
“这种可能终归是存在的，你说呢？”
柳云兮笑了笑，不置可否。
“二爷爷，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大公无私？”
“或者说，你现在用一种低声下气的态度跟我这样一个小辈说话，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而不得不委曲求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甚至需要别人来同情你一下？”
“公平竞争？呵呵，二爷爷，我真佩服你能好意思说得出口。”
二爷爷陷入了沉默，苍老的双眼似乎变得更加浑浊了一些，原本内蕴精光的眼神在对上柳云兮的时候失去了锋芒，整个人在此刻真正显出了一股老态。
“抱歉，二爷爷，我不会再被你们用这套说辞洗脑了，我已经为你们口中所谓的家族利益牺牲掉了自己的前半生。”
“你们当初逼着我嫁给陈沐，结果呢？陈家现在和柳家老死不相往来，这就是你们当初想要的结局？”
“当然了，你们当然是可以不在乎，毕竟被你们牺牲掉的只是我的青春而已嘛，你们自己又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可是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四年了，有谁来为我喊过一声委屈呢？没有，从来没有啊。”
“我不会再听你们摆布了。”
从始至终，柳云兮的态度都很平静，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什么波动。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
可是却没有。
“柳云兮，你现在翻这些陈年旧账有意思吗？”柳明峯神色冷峻地盯着她。
“陈家跟我们柳家门当户对，你嫁给陈沐以后，你爷爷不是还送了你一套价值一个多亿的别墅吗？我们柳家让你吃一点苦了？”
柳云兮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扭头看着自己这个二伯，盯得柳明峯浑身发毛，眼神躲闪。
“柳明峯，既然你觉得门当户对，那你也有女儿呀，当年你为什么不让柳云婳去跟陈家联姻？为什么你还要让她提前躲到国外去？你回答我呀。”
柳明峯冷哼一声，哑口无言。
他还有一个女儿，只比柳云兮小一岁半，当年陈柳两家联姻的时候，柳云婳二十四岁，也被家族列为了备选的对象之一。
但柳明峯是个女儿奴，他不忍心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被家族当成利益交换的工具，所以紧急将女儿安排到了国外。
“笑话！我爸怎么可能把我妹妹往火坑里推！”柳云川一脸的幸灾乐祸。
多年积攒的情绪直冲脑门，柳云兮差点崩溃，差点冲着柳云川咆哮起来，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失态。
她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柳云兮低声惨笑道：“你也知道那是火坑！”
柳云川面露讥讽：“当然了，要不怎么是你去呢，我们这一辈里面，就属你最以家族为荣，你不牺牲谁牺牲？”
“别磨叽了，赶紧签字！我没耐心在这听你诉苦！”柳云川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转身对那群记者说道：“各位，我今天代表云海集团邀请大家过来，是有一个重磅消息要宣布，希望通过媒体告诉给公众。”
有记者问道：“柳总，听说您和柳云兮一直在竞争总裁的位置，这是否代意味着谁成为云海集团总裁，谁就是柳家的唯一继承人，未来的柳家之主？”
“柳家之主”四个字，让柳云川热血澎湃。
“是的！可以这样说。”他笑着答道：“一年前，我代表董事会跟柳云兮签了一份业绩对赌协议……”说着，柳云川将协议文件拿起来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
“具体内容涉及公司机密，我不能给大家展示。我能告诉大家的是，柳云兮她输了，而我赢了。”
“为此，她需要将名下持有的云海集团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我，同时辞去总裁之职，退出云海集团！”
“从今天起，我将成为云海集团最大的股东！”
有记者提问道：“柳总，那请问您是否将会成为云海集团的新任总裁？”
“哈哈，原则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总裁的任命，还需要经过董事会商讨决议。”柳云川笑得非常灿烂。
柳云川显然早就跟这些记者串通一气，可能就连台词都是提前对好的。
柳云兮对他们的作秀直犯恶心，她无法继续忍受这个小丑的拙劣表演了。
“呵呵，是吗？”柳云兮笑了起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记者们纷纷将镜头对准了她。
离她最近的一名记者问道：“柳小姐，你好像对此有异议？”
由于平时经常被狗仔跟踪偷拍，柳云兮其实是很厌恶和惧怕镜头的，但她现在却对着镜头笑了起来。
她没有理会那个记者的问题，从桌上那一沓会议材料的最下方抽出了一份印有烫金龙纹徽章的文件，然后将其推到了二爷爷面前。
“二爷爷，你不妨先看看这个。”
“合作协议？”二爷爷看着她推过来的文件，皱着眉头，表情狐疑。
柳明峯和柳云川闻言都是面色一变，看着一脸平静的柳云兮，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这道龙纹标记……”扛着摄像机凑过去拍特写的记者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东港第一豪门赵氏集团的家族徽标吗？！”
“滚开！”
二爷爷脸上爬满了震惊，此刻已经不顾涵养，扭头朝记者痛骂了一声，迅速拿起那份合作协议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