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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叶忍拉起脑袋，眉头不悦地皱着。
教室内的空气潮热，明晃的太阳光透过玻璃正好照在他的头上，让他的额头和发尾汗津津的。
他撩起蓝白色的校服擦了把汗，视线眺过前面人挺直的肩线，一面小镜子正反射着耀眼的光。
“报告！”
一道脆亮的声音划破沉闷的气氛，把昏昏欲睡的人都吵醒了。
老师手里的粉笔应声断开，全班人都朝他看去，前桌许星闲也稍稍向后偏头。
叶忍站起身，指着许星闲喊：“他拿镜子晃我眼！”
班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一句“大惊小怪”。
老师也翻了个白眼，叹出口气：“许星闲不是故意的，你怎么那么多事。”
“他肯定是故意的！”叶忍不依不饶，食指向下指着许星闲的脑袋说，“他可坏了！我要看黑板的时候，他故意坐直身子挡我，我开窗户透气，刚推开，他一下子又给推回去了，差点把我头夹爆！”
“你们说他坏不坏？”叶忍扫视其他人，但没得到任何回应。
老师有气无力地说：“你什么时候看过黑板？人家坐得直那是姿态端正，把窗户推回去那是......”
说着说着，老师也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将目光投向了许星闲。
许星闲放下碳素笔，慢条斯理地说：“他朝楼下女生吹流氓哨，说些不正经的话骚扰别人。”
他的声音清冷，把叶忍刚点燃起的浮躁又压回去了。
班里一些人扭回头，重新趴在了课桌上。
老师看向叶忍：“听到了吗，人家伸张正义呢，你再多事别来上学了，在外边没人管你多自在。”
“那我不。”叶忍扬起下巴，洋洋得意，“你们不想看见我，那我偏要来，偏要给你们心里添堵。”
说的话太过无赖，老师又翻了个白眼，扇动试卷给自己的脸降温。
本来闷热的空气和嘈杂的吊扇就让人烦躁，偏偏她还要面对这个天煞孤星，更是丧失力气。
“许星闲，要不你还是换个位置吧，别挨着这人了。”
许星闲抬起头说：“总要有人在这个位置，我没事。”
“假正经！”
老师还没回话，叶忍先嘲上了。
“你就是故意坐我前面好搞恶作剧，肚子里全是坏水！”他又看向老师，“老师，我要换座位，我不要挨着这坏蛋。”
老师瞪他说：“换什么换，要不你到讲台上来。”
叶忍：“那不行，讲台吃粉笔末，还有你的唾沫，太恶心了。”
“哧——”老师闭上了眼睛，攥拳捶打自己的额头。
教室里安静了会儿，老师睁开眼后直接无视掉叶忍，转身继续对着黑板讲题。
叶忍的需求没被搭理，不过他的起床气也撒完了，于是重新坐回凳子上，看向许星闲桌上的镜子，发现许星闲也在看镜子。
两人的视线在相同的方向对上了。
叶忍吐出舌头扒拉眼眶，朝镜子做了个鬼脸，发现许星闲挪开视线后又比了个中指。
然后，他就看到许星闲拿起一支红色水彩笔，在镜子里指甲盖的位置涂上了一块红。
“靠！”叶忍急忙缩回手，“损招！”
-
终于等到下课铃响，老师揉着太阳穴赶忙叫了下课，一些人收拾起书包，准备带去操场上最后一节体育课。
叶忍从不做作业，所以也没拿书包，趁许星闲收拾书包的空档，他把人课桌上的镜子给抢了。
许星闲看向他，他嬉皮笑脸地说：“晃了我的眼就是我的了。”
一张小白脸被书脊压出一道红，许星闲收拾书包的动作停了，注视着他的脸。
叶忍没注意他的表情，翻看了遍镜子就转身要走了，嘴里还念叨着：“大男人照什么镜子。”
许星闲什么也没说，只是扫了眼周围闲言碎语的人。
山叶中学的每节体育课都是一个高二班和一个高一班一起上，叶忍出教室后直接下楼去了同样要上体育课的高一1班教室。
众人看到他后，纷纷皱起眉头，小声说着“灾星来了”，同时躲让开一条道。
叶忍吊儿郎当地走过去，到门口时在一个人的肩膀上拍了下，说：“不错，很有眼力见。”
晦气得那人骂咧咧地跑了。
叶忍走进教室，向第二排的一个位置靠近，周围人都瞧着他议论纷纷。
“好惨啊，许画蝶刚转来就被灾星缠上了。”
“唉，终于知道为什么说美丽是种罪了。”
“话说，许画蝶不是......”
叶忍完全没在意，把镜子放在许画蝶的课桌上说：“送你个镜子。”
许画蝶盯着镜子看了会儿，又抬眸看向叶忍。
这男生从她转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光来找她，每次都带个小玩意，但也没多说什么。看他脸上的表情，她总觉得这男生智力发育不太行。
不过说实在话，他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面容干净，脸型偏鹅蛋脸，头发不长不短，比较凌乱，倒也堆砌出一种少年气，眉毛清晰，眼神清澈，每次眨眼就像星星闪了一下。
按理说，这种男生就算是学习不好爱捣乱也不会缺人喜欢。
但是，许画蝶瞥向周围远离的人，并不能从他们的表情中领略到一丝喜爱。
她抿了下唇，把镜子塞回给叶忍说：“我自己有。”
也没去看叶忍的表情，她匆匆站起来带着两边的女生一起出去了。
有几个男生嘲笑说：“谁会收灾星的东西啊，搞笑。”
叶忍撇嘴拿起镜子，反驳说：“谁说这是我的东西，你笑话错人了。”
说着，他就在后门口看到了路过的许星闲。
想到刚才许画蝶没接受，他径直冲到许星闲面前，撒脾气似的把镜子拍在对方胸膛上，还说：“太破了，人家都不愿意要。”
也不管自己刚才抢人镜子时多霸道，叶忍说完就转身走了。
周围的人转而开始议论：“灾星又抢人东西了。”
-
四月底，山叶县的天气已经明显热了起来。
操场上两班人分别站队，叶忍从来都不往队里站，而是靠在墙边的黄桷树上，旁观两班人做热身活动和两圈跑操。
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今天拿了一罐汽水。
混凝土跑道扬起灰尘，很轻易地沾在汗湿的校服上。
高二1班跑到面前时，叶忍冲着单占最后一排的许星闲喊：“脚步错了！你是不是想踩人鞋啊，坏蛋！”
许星闲斜他一眼，没搭理。
紧接着高一1班的队伍跑来，叶忍发现许画蝶打了个喷嚏，立马喊：“我去给你拿个口罩！”
许画蝶知道是给她说的，但还是当做没听到。
很快，叶忍拿着个医用口罩返回了操场，但其他人已经开始自由活动了。
“靠，成我跑得最多了。”他拉起衣服擦了把汗，四处寻找许画蝶的身影，最后在西头树荫下发现了她。
下午最后一节课，夕阳的光线从探出墙头的黄桷树枝叶间透过，在操场上洒出一地叶斑。
几个女生坐在树下聊天，看到叶忍往这走，都绕到了许画蝶身后。
“小蝶你好惨啊，上周刚转来就被灾星盯上了。”
“他比那伙混混还可怕。”
“对呀，上星期三，他来咱教室蹭到我胳膊肘了，然后我上课看小说就被发现了，害我攒了一星期钱买的小说被没收！”
......
许画蝶刚来山叶县十天，一直听不懂周围人说的“灾星”是什么，但叶忍看着不像是正经人，她也确实不想跟他有接触。
叶忍走上前来，笑着递出手里的橘子汽水，说：“跑得累吗，喝汽水，给。”
许画蝶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汽水不健康，我想歇一会儿。”
“啊嗯——”叶忍抓了抓后脑勺。
走过来的一个男生自以为是道：“校花让你滚呐，别打扰人休息。”
叶忍啧了下嘴，看向对方：“人哪儿说滚了，没素质。”
他嘁了一声，撇开头想找点别的话题，却正好目睹一伙女生给许星闲递水，脸上尽是害羞的神色。
怎么区别能这么大！
叶忍咬了咬牙，竭力平复下心情又看向许画蝶，清了下嗓子说：“我去打篮球，你看我打球吧。”
叶忍把汽水放在一旁的台阶上，跑出树荫进了场地。
打篮球的那些人看到他来了，都皱起了眉。毕竟也是从小学一直认识到现在了，他们都对叶忍的死皮赖脸程度颇有感悟。
所以这些人也没赶他，照常玩自己的，一个球也不给叶忍传，而且在叶忍想要截球时，两边的队伍还打默契，就是不让他碰球。
叶忍本来想在许画蝶面前耍帅，但现在完全是被戏耍的局面。
汗湿透了校服，叶忍平时都把额前的头发撩起来，现在被汗水浸湿，又缕缕分明地耷拉回额前，嚣张的神情因此变软了些。
“靠，耍我？”
他舔了下上唇，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准一个中场传球的机会，一跃而起，将球紧紧抓住。
“垃圾！”他笑得狂妄，朝其他人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
其他人都低声咒骂。
叶忍拍着篮球随便向一方篮下冲，势头极为凶猛。
要耍帅的话，自然得来扣篮。虽然他身高也就一米七七，而且此前没尝试过，但这次，他拼了！
“拦他！”一男生在他跳起时大吼。
叶忍身旁的两人想必是慌了，毫不在意规则地去够球，在叶忍已经起跳时撞上了他的腰。
“啊！”
树荫下观赛的人发出一阵惊叫声，坐在台阶上的许星闲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篮球滚到了他的脚边。
叶忍摔倒在地，咬着牙嘶气，没摔到头，但脚踝扭了。
没有一个人上前。
“灾星把自己霉到喽。”人群中突然蹦出一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快的笑声。
叶忍不想跟个虫子一样被人俯视，还没缓过劲来就撑着地站起来，脚踝处袭来钻心的疼痛，都要把眼泪逼出来了。
“你们耍赖皮。”他喊道，“打个篮球还玩阴的！”
长得最高的男生走到他面前，黑着脸说：“谁玩阴的了？打篮球碰一下撞一下再正常不过了，玩不起就别玩，谁稀罕跟你待一块。”
周围人也乘势嘲讽，嘻嘻哈哈的，全然不顾叶忍受伤的腿脚。
叶忍瞪着几个人，最后大气一喘：“你以为我稀罕跟你们玩？菜鸡。”
他重哼一声，单脚跳着向出口走去。
高个男还想朝他背影笑话，可刚张嘴，后脑就受到一记撞击。
“我日！谁他吗的......”
他看了眼滚远的篮球，转头看去，已经走到他身后的许星闲冷脸说：“手滑了。”
高个男瞪大了眼：“手滑能有这么大力气？”
许星闲：“再正常不过了。”
高个男：“......”
许星闲没再多话，也走出了操场。
高个男急了眼但也发不了脾气，因为许星闲他家超有钱，要是这大少爷受伤了，他肯定得被逮走。
一场闹剧落幕，操场上的人纷纷背起书包，随着音乐声离开校园。
-
叶忍的家离学校比较远，平时走路要半小时。
因为不想被小城里熟悉的人看笑话，今天他挑了一条偏僻的道路走。
他扶墙跳着往前迈进，左脚不着地，却也被这一跳一跳震得发疼。
旁边的墙上刷着小广告，其中一条写的“跌打损伤找老中医”“向东1000米到山脚后向上爬100米”。
“靠！”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叶忍想找个东西把这害人的小广告涂掉，往前跳了一步，忽地发现小巷子里有一伙人在抽烟。
“哎。”他叫了一声。
里面的几个人瞧了过来，叶忍继续说：“给我个打火机，我把这字烤了。”
那伙人愣着互相看了看，凑在一起说了些什么，然后气势汹汹地朝叶忍走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巷子里拉。
“喂，你们干嘛，我脚疼呐，别拽，我靠......”
叶忍这会儿也使不上力气，只能随着他们进了小巷，然后被堵在墙上。
“你去超市里拿点钱出来。”领头的黄毛开门见山。
叶忍呆了下：“什么？要我拿钱干嘛。”
黄毛：“废话，当然是给我们买东西！”
叶忍扑哧笑了：“那你直接拿东西不就得了，还拿钱再买，你可真笨。”
黄毛和跟班：“......”
“尼玛，让你拿就拿！”黄毛吼着，把烟按在叶忍脸旁的墙上碾灭。
“不行！”叶忍扬起蹭了灰尘的小白脸，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放出正义的光芒，“我不干抢劫的事！”
黄毛倒吸一口气：“你他吗天天白拿人东西，说个屁！”
“那是他们欠我的，我随便拿，不欠你们，所以我不给你们拿！”叶忍条理清晰地回怼。
跟班耐不住性子了，直说：“老大，用不着跟他废话，直接揍服就行了。”
“哈，我可不怕你们。”叶忍翘唇一笑，抬起双手一把将黄毛推开。
黄毛后背撞在墙上，脚下踩到青苔，一下子滑跤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瞬间红了眼，大喊：“草你吗！给我揍！”
寂静的小巷里放出一声怒吼，石板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人把叶忍围了起来。
叶忍崴了脚没多余的力气抵抗，眼疾手快地扯过面前的人挡在身前，等一人把拳头砸在同伙的后背上，叶忍又猛地推开了人。
黄毛刚站起身，看到不长脑子的跟班又是一声怒骂，抬手揪住叶忍的衣领，高高扬起拳头。
叶忍这次没了任何可用来防备的东西，只能偏开头，想着别把他挺翘的鼻子砸塌了。
眨眼之间，在黄毛的拳头要落到他的脸上时，远处飞来的一个易拉罐率先砸在了黄毛的侧脸上。
“我草！”黄毛捂着左眼痛苦地蹲下身。
叶忍和四个跟班都愣了，茫然看向巷口。
许星闲从狭窄的巷口走进来，脸上的阴影一截截地被阳光掠去。
“你......喔！”
一个跟班指着许星闲，刚开口就被一拳打闭嘴了。
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叶忍就见许星闲一拳一拳又一踢，把剩下的三个跟班全都打出了鼻血，最后又抬脚把蹲在地上的黄毛踹趴。
“滚。”
许星闲的声音冰冷，让荒废的小巷显得更加阴森。
四个跟班都吓傻了，抹了把鼻子，拽起昏过去的黄毛急忙窜跑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小巷又重归寂静。
叶忍看着许星闲的背影，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在这。
而且，他没想到许星闲居然还会打架！
他以为好学生只有拿笔的力气呢。
许星闲转过身，对上叶忍的视线。冰冷的脸色中，他的双眼却很火热，像被夕阳烧腾起了火焰。
“你、你想干嘛？”叶忍靠着墙单脚向后挪。
然而，他每挪一步，许星闲就靠近更大的一步。
两人一退一进，最终，许星闲用胳膊把叶忍困在身前，眼睛仍然直视叶忍，但还是没言语。
叶忍盯着许星闲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人可能是想趁他之危报他上课告状的仇。
“我那是实话实说！”他冷不丁地大喊道，“你就是坏蛋！假正经！针对我！”
他说完就等着许星闲的下一步动作，但对方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眼睛仍然直直地盯他。
从没怂过的叶忍突然打了个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觉得，许星闲好像要对他玩个大的。
“我可是天煞孤星，你要对我动手你也好过不了......”
“你把我杀了，你也得被逮起来......”
“我不是怕你，我是不想害你，识相就赶紧放手，不然、不然我诅咒你！”
他伸手想把许星闲的手臂推开，但怎么使劲都挪不动一毫，一顿操作后反倒他自己累出了汗。
“靠！我告诉你，你再不松手我就、我就、我就出绝招了！”
叶忍放出狠话，但还是没见到许星闲的回应。
他心里一揪，下意识地张开嘴，撇头就要朝许星闲的胳膊咬下去，可还没碰到，他的两腮就被许星闲掐住了。
许星闲使着劲，叶忍闭不上嘴巴，头被许星闲扳正，正当他想着牙齿要被锤烂时，一张脸猛地撞了上来。
“唔嗯——”
叶忍瞬间倒吸一口气，双眸张到了最大，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人！难道想把他舌头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