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年夜饭，气温骤降，外面飘起零星雪花。
姜絮把团宝包得特别结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带着他出去放烟花。
贺宴庭也跟上来，主动承担点火的工作。
漂亮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绚烂的色彩照亮他们的脸，姜絮看着烟花，旁边的男人侧眸看向她。
“快许愿！”团宝双手合十。
姜絮发现这孩子特别爱许愿，于是配合着一起双手合十。
等睁开眼睛，贺宴庭问：“你的愿望里有我吗？”
姜絮没理他。
贺宴庭道：“想听我的愿望吗？”
“不想。”
姜絮拉着团宝回屋。
贺家两位老人和夏玉琳正在客厅喝茶看电视。
姜絮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团宝坐在她的另一边。
贺宴庭亦步亦趋跟过来，这次他倒是没想抢位置，而是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抬眼就能看见姜絮。
几个人边看春晚边聊天，气氛很是融洽。
团宝吃着零食，忽然想到什么，问贺宴庭：“爸爸，明天我们是不是和以前一样，要去看爷爷奶奶？”
闻言，正在看手机的贺宴庭立刻抬头，下意识看向姜絮。
贺宴庭的父母，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敏感点。
姜絮倒还好，但夏玉琳的脸色变化很明显。
正在和贺老太太聊天的她，突然沉默，看向贺宴庭，脸色有些苍白。
贺宴庭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
见状，贺老太太连忙拉着夏玉琳继续聊天，企图转移她的注意。
但夏玉琳脸上的血色一直没回来，很不在状态。
晚上十一点多，贺家两位老人熬不住先去睡了，临走前让夏玉琳和姜絮在这里过夜，说明天早晨一起吃饺子。
团宝早就睡着了，贺宴庭带他回去睡觉。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外面烟花爆竹响声一片。
“妈，我们也去休息吧。”
姜絮握住母亲的手，发觉她的掌心一片冰凉。
“好。”
夏玉琳点头，两人一起去了客房。
夏玉琳从包里拿出安眠药，吃下一颗。
姜絮看着觉得很不是滋味，当年先是姜明怀出轨，然后是贺宴庭母亲之死，让夏玉琳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这么多年她始终心怀愧疚，经常靠安眠药入睡。
她企图开解母亲：“妈，当年的事，不是您主观上造成的。”
夏玉琳坐在床上，苦笑：“软软，别安慰我了，我是脱不了干系的，我经常在想，如果我没答应去做说客，或者那天我说话语气好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姜絮在她身边做坐下，握着她的手。
夏玉琳叹了口气：“那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名字，苏婧婧，长着一张南方女人温柔婉约的脸，但性格很坚定强势，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孩，让堂堂贺家天骄贺亦璟甘愿赴死。”
这话勾起了姜絮的好奇心，“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和贺亦璟难道不是出轨吗？”
然而，夏玉琳却摇了摇头。
“我一直以为是她介入贺亦璟和宋宝月的婚姻，贺家对这事也讳莫如深，直到贺亦璟离世后，通过他留下的日记本，我们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
贺亦璟和苏婧婧是大学同学，也是彼此的初恋。
毕业后，他瞒着贺家和苏婧婧同居了。
苏婧婧很快怀了孕，但这时晟宇集团出了问题，需要宋家的帮助，刚好宋家也想和晟宇集团合作。
宋宝月提出协议结婚，二人只做表面夫妻，三年后离婚。
贺亦璟权衡再三，答应了。
这事他并没有向苏婧婧隐瞒，苏婧婧得知后，虽然痛苦，但挣扎一番后，还是妥协了。
二人实为真夫妻，却无法见光。
本以为三年后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没想到宋宝月毁约，不愿意离婚，她还找到了苏婧婧，用她的儿子贺宴庭威胁她。
当时怀着二胎的苏婧婧，得知贺亦璟欺骗她，根本无法离婚，感觉自己被辜负。
于是她带着年幼的贺宴庭，毅然决然地离开。
贺亦璟找了她数年，却没想到她居然在西汀那种地方当律师谋生。
贺家两位老人从宋宝月那里得知了苏婧婧的存在，他们以为苏婧婧是豪门婚姻的插足者，非常生气，打算让苏婧婧交出孩子，离开京市。
而夏玉琳，就是那个去谈判的人。
后来的事情就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苏婧婧在和夏玉琳见面的第二天，被人从湖里捞出来，警方判断她是自杀。
贺亦璟得知这个消息，直接疯掉，在高强度工作半年，几乎不吃饭的自我折磨中离开了人世。
说完这些，夏玉琳抱住脑袋，哭出了声：“软软，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贺宴庭父母的悲剧都和我有关系。”
这个故事，让姜絮五味杂陈，她抱住母亲，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天晚上，躺在母亲身边，姜絮辗转难眠。
第二天天刚亮，贺宴庭带着团宝准备出发。
刚下楼，贺宴庭脚步顿住。
“怎么起这么早？”
顺着他的视线，姜絮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姜絮站起来，对他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闻言，贺宴庭的黑眸中闪过惊讶。
姜絮解释道：“他们是团宝的爷爷奶奶，论礼数我该去看看，而且……我妈妈对他们一直心怀愧疚，她没法面对他们，我想代替妈妈去看看他们。”
贺宴庭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当听到后半句，她提到夏玉琳的时候，他的眉头明显皱了下。
姜絮怕他拒绝，上前一步：“求你了。”
贺宴庭垂下视线，轻声道：“好。”
团宝抬头看着他们，没理解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妈妈要陪着一起去看爷爷奶奶，他感到很开心。
昨夜的雪下得不大，路两旁和树枝头只积了一层很浅的雪。
通往墓园的路旁种满上了年纪的松柏，上面堆积着薄薄一层白雪，在阴沉的天空下，仿佛一个黑白色的世界。
他们送了花，点了香。
姜絮看着墓碑上那两张年轻的面孔，心里很不是滋味。
贺亦璟和贺宴庭很像，但又有些不一样，贺亦璟看起来更温柔儒雅，而贺宴庭则更凌厉强势。
旁边的女孩笑容温婉，和夏玉琳描述的一样，一看便是来自江南的温柔才女。
贺宴庭在旁边的台阶坐下，点了一支烟。
忽然开口：“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过来陪陪他们。”
姜絮走到他旁边坐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种痛苦，是任何话语都瓦解不了的。
看着旁边在整理鲜花的团宝，姜絮轻轻叹息。
贺宴庭一言不发，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姜絮没有打扰他，带着团宝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等待。
抽了半包烟，天空又开始洒下星星点点的雪花。
贺宴庭捻灭烟头，站起来：“下雪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