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晨曦微露,寨子里鸡鸣阵阵。
秦川刚打开房门,就看到苗王、阿卯以及几位寨中主事的族老,已经等候在门外了。
“贵客,您醒了?”苗王连忙上前,脸上带着恭敬和一丝不舍!
“简陋山居,招待不周,还望贵客海涵。”
“已经很好了。”
秦川点点头:“苗王,阿卯,多谢这几日的款待。此间事了,我也该告辞了。”
苗王深吸一口气,猛地单膝跪地:“恩公!大恩已重如山,本不该再有所求!”
“但……但内人她……已是油尽灯枯,命在旦夕!求恩公慈悲,再施圣手,救她一命!”
阿卯也随之跪下,泣不成声:“求求您,救救我阿妈……她太痛苦了……”
秦川看着眼前这对父女,淡淡道:“起来吧。带路。”
苗王和阿卯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起身引路。
一行人很快来到寨子边缘一处僻静的竹楼。
刚踏入卧室,一股混杂着草药与腐朽气息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不仅是草药,更有一股血肉衰败、蛊虫盘踞的腐朽气息。
“恩公,这边请。”
苗王声音沙哑,引着秦川走向内室。
阿卯紧随其后,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卧室床上,躺着一位形销骨立的老妇。
面色蜡黄如金纸,皱纹深如刀刻,躺在那里,仿佛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阿妈……”
阿卯哽咽着,扑到床前,轻轻握住母亲干枯冰凉的手,泪水瞬间决堤。
苗王别过脸去,这个统领苗疆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身躯微颤。
秦川静立床前,双眸微阖,随即睁开。
右眼深处,一抹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流光一闪而逝!
破妄神瞳,开启!
目光所及,不再是表象,而是直透本源。
眼前景象,便是秦川见多识广,心中亦是一凛。
这哪还是人身?
分明是一具被蛀空的虫巢!
经脉千疮百孔,如同被亿万微虫啃噬过的朽木,黯淡无光。
血液近乎凝滞,颜色暗沉,蕴含的生机稀薄得可怜。
而在这些经脉、脏腑之中,盘踞着无数细小、狰狞的蛊虫!
有的细如发丝,却形如毒蛇,吞吐着阴寒之气;
有的微若尘埃,乃是幼虫,贪婪吸食着所剩无几的精元;
更有色彩斑斓的蜈蚣、金光黯淡的金蚕、以及一些连秦川都未曾见过的诡异虫豸。
它们将这具身体当成了乐园与粮仓,肆意繁衍、啃噬。
最可怕的是心脏位置!
三只形态各异、气息尤为凶戾的蛊王,如同沉睡的恶魔,紧紧吸附在心窍之上。
通过无数细微的触须,与心脉相连,同步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在抽取着宿主最后的心头精血!
生机之火,已如风中残烛,微弱得只剩一点星火,随时会彻底熄灭。
更有无数黑色、灰色的因果业力缠绕其身,这便是“五弊三缺”的反噬,几乎将她的命理彻底锁死。
“情况很糟。”
秦川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
“精血耗尽,蛊虫反噬已入骨髓、侵心窍。命理崩溃在即,魂魄将散。”
苗王闻言,身体猛地一晃,脸色惨白如纸:“恩公……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难。”
秦川吐出一个字,如冰珠落玉盘:“非寻常药石能医。需先以大法力稳住其性命之火,再以神识入微,清除蛊虫。”
“但此举凶险万分,蛊虫与她命理交织极深,清除过程中,稍有差池,她亦可能顷刻毙命。”
苗王嘴唇哆嗦着,眼中挣扎之色剧烈。他不仅是丈夫,更是苗王,有些责任他必须考量。
“恩公……那些蛊……尤其心口那三只……是历代圣女传承下来的本命圣蛊,关乎我族气运……”
“能否……能否设法保全?”
他的声音带着卑微的乞求。
秦川目光扫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彻人心的力量:“蛊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苗王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
阿卯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却异常坚定地抓住秦川的衣袖:
“阿爹!到了这时候,你还犹豫什么!我相信恩公!山下草鬼婆那么严重,恩公都妙手回春!阿妈一定能救!”
她转向秦川,重重磕下头去:“恩公!求您放手施为!无论结果如何,阿卯绝无怨言!只求您给我阿妈一个机会!”
看着女儿决绝的眼神,苗王猛地一跺脚,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绝,对着秦川深深一揖到地:
“恩公!是我想差了!请您出手!无论如何,救我内人性命!一切后果,我一力承担!”
“善。”
秦川不再多言,神色一肃,整个人的气息陡然变得缥缈而深邃。
他一步踏出,已至床前。
“闲杂人等,退开三丈。无论见到何事,不得惊扰。”
苗王和阿卯连忙后退,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秦川并指如剑,指尖泛起温润如玉的青色光华,蕴含着磅礴生机。他闪电般点向老妇眉心、胸口、丹田等九大要穴!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九窍聚灵,生机焕发!”
每点一处,老妇身体便轻微一震,一缕精纯无比的生机能量如甘霖般注入其近乎枯竭的躯体。
她蜡黄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原本微不可察的呼吸,也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
但这远远不够,只是杯水车薪。
秦川双手结印,变幻不定,口中吟诵玄奥道音:
“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无守有,顷刻而成……”
随着吟诵,他周身散发出淡淡的清辉,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天地灵气被引动,丝丝缕缕汇聚而来,通过他的法诀,转化为最纯粹的生命本源,渡入老妇体内。
“五星列照,焕明五方。水星却灾,木德致昌……”
秦川手印再变,道道清冽如月华的光芒落下!
分别笼罩老妇的头颅、心脏、丹田等核心区域,形成一层坚固的灵光屏障。
此举是为了在接下来的驱蛊过程中,保护这些最关键的部位不受冲击,保住她最后的元气和神智。
做完这一切,秦川缓缓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静下来。
下一刻,他的一缕神识,已如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探入老妇那残破不堪的经脉网络之中。
内部景象,比之前“看”到的更为触目惊心。
无数蛊虫感知到外来精纯生机的注入,变得愈发狂躁,疯狂抢夺着这突如其来的“养分”,甚至互相撕咬起来。
“孽障!死到临头,尚不知悔改!”
秦川心中冷喝,那缕神识瞬间分化万千,化作无数比牛毛还细的淡金色剑气,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开始清剿这些寄生毒虫!
这过程,凶险到了极致!
如同在豆腐上雕刻万里江山,既要精准灭杀亿万蛊虫,又不能丝毫损伤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壁。
“嗤!”
一道细微剑气闪过,一条正啃噬经脉的“线蛇蛊”瞬间被斩灭,化为黑气。
但旁边一只“蚀髓虫”受惊,猛地自爆,阴毒之气扩散开来。
秦川神识微动,另一股柔和的力量立刻将其包裹、净化,同时分出一丝生机修复那点微末损伤。
他心神高度集中,如同执掌棋局的神明,在这方寸之地的微观战场上,运筹帷幄。
口中道诀时而低沉,时而激昂,引导着力量:
“玄光破幽,邪祟遁形!焚天烈焰,炼化污秽!敕!”
这是对付那些属性阴寒的蛊虫。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这是净化被蛊毒污染的区域。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按行五岳,八海知闻……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这是大范围的清剿与净化真言。
老妇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异象。
皮肤下,不时有细微的凸起急速蠕动,像是虫子在做最后挣扎,随即被一股无形之力瞬间碾灭,化作一缕缕黑烟从毛孔中渗出。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之气。
苗王和阿卯看得心惊肉跳,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一点点流逝。
秦川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般精细入微的操作,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一个时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