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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克拉

作者:蛋黄非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青城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将彻骨阴气森森渗进脆弱骨缝间。


    “滴滴答答……”


    枝叶无情地任狂风牵连拍击着病房窗户,扰得紧闭着双眼的青年皱紧眉头不适地颤了颤鸦羽般的睫毛。


    梦魇似乎侵袭得他极深,就连两旁的病友交谈的动静都没有将他吵醒。


    “好几天都没有家里人来看他吗……?”


    “是啊,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从昨天醒来就一句话也不说,怕是听完医生的话受了刺激……”


    光怪陆离的破碎画面如走马灯般光速掠过郁汶的脑海,他竭力蹬腿挣扎,试图从残存危机回忆逃离,孱弱无力的肢体却如深陷泥潭般毫无作用。


    “!”


    郁汶惊慌睁眼,深深喘气,冷汗自后背滑落。将雪白衣衫浸湿不明显的团块痕迹。


    天已大亮。


    细雨早在他苏醒前止住,清晨阳光斜斜映射至青年的松软被褥,光点错映,偶随他不明显的挪动而晃晃悠悠摇动。


    病房内的患者由家属领出去散步透气,只剩下青年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和你一起来的是你朋友吗?”


    医生语气怜悯,似乎不忍心直截了当地告知他过于残酷的真相,犹豫再三的话语飘飘忽忽吹至郁汶耳畔。


    “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送来医院时,黎卓君先生的情况就不是很乐观了,可惜了……”


    玻璃碎裂的声响仿佛还在耳边,眼底映着漫天鲜红,尖锐的刹车声响悉数掩盖在与护栏猛然碰撞的巨响中。


    失去意识前,郁汶甚至来不及抓住可以逃亡的机会。


    “……”


    郁汶脸色煞白,胸口急促,恐惧的眼神渐渐回焦,喉结颤抖地上下滚动,满脑子都是金主死不瞑目的惨状。


    他咬住下唇,漫无边际地拾起脑海内的碎片。


    ……他和黎卓君认识不过半个月,郁汶还没狠狠捞上这位出手大方的公子哥一大笔,只哄得黎卓君给了他几张银行卡,二人才开着跑车回到青城,半路却遇上大货车,直直地朝他们撞过来。


    二人躲避不及,郁汶只记得货车耀眼的前车灯射进他们的眼睛,而后便不省人事,送进青城医院抢救。


    黎卓君坐在主驾驶位首当其冲,当场重伤,推入重症监护室抢救,三日后宣告抢救失败。


    而医生说他即便不像黎卓君伤得那般严重,但脑震荡硬生生使他在黎卓君抢救失败后才正式苏醒。


    最令人不幸的是,他的右腿在车祸中骨折,医生都对他的伤势摇头,恐怕未来很长的日子都需要靠轮椅行动。


    “什么,冻结了?”


    似是见到郁汶天塌了般的崩溃表情,医生放缓语气,拍拍青年瘦弱纤细的肩膀。


    “你没醒时,医院也在努力挽救你和黎卓君先生的生命,不会因为你们没有缴费而放弃你们,不用担心。”


    郁汶僵硬着刷着黎卓君给他的卡,在每刷一张都发出红色的无效提示音,打了个寒颤。


    掏出钱包最后一张卡的时候,郁汶眼神涣散,死气沉沉地交给缴费台。


    “滴。”


    “好了。”护士说。


    他后知后觉地翻过来望了眼卡的名字,瞪圆双眸。


    ——郁汶。


    ……


    郁汶差点原地晕倒。


    黎卓君交给自己的银行卡,无一例外地都在他死后被冻结了!?


    这还不算完,他走了不给郁汶留下点遗产就算了,临死前还要进一次花钱如流水的重症监护室,躺够足足三天。


    郁汶好不容易攒了两年的小金库,一刹那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清空。


    而他的腿陷入残废状态,医生说要是不精细养护,还可能会落下后遗症,势必会影响痊愈,也许会从短期残废变成真正的残废。


    郁汶想哭。


    他魂不守舍地在枕边摸索手机,发现屏幕碎了个彻底,开机后半天都没正常显示锁屏,只是偶尔闪烁几下给主人勉强报平安。


    郁汶失落地关掉毫无消息的手机,咬着唇,将视线落在病床旁医生临时为他准备的轮椅。


    他艰难地靠着轮椅挪动,平常他完全想象不到困难的抵达洗手间的过程,竟显得有些费劲。


    轮椅的脚不时磕碰到四处,郁汶咬着唇忍痛,用尚且完好的左脚勾着地面,调整着轮子的方向,却还是震得病房内响声四起。


    等到挪到洗手间时,郁汶背上都泛起细密薄汗。


    青年双唇抿紧,昳丽的眉眼被水珠打湿的乌色头发盖住少许,原本扎在脑后的柔顺及肩长发因住院多日而散落,嫣红得近乎血色的红绳挂坠,系在郁汶苍白的腕骨处,隐隐箍得他发疼。


    不知是不是车祸的后遗症,郁汶有些恍惚。


    “砰砰!”


    郁汶一个激灵,猛然收回触碰镜子的左手,还没吭声,门外粗犷中年男声就已恶狠狠响起。


    对方见砸了两下门没反应后,不耐烦地吼道。


    “喂!里面的人在干嘛呢!”


    “上完就赶紧出来!”


    “啧。”


    郁汶认出他是同房患者的家属,脾气向来暴躁,连他昏迷时都能听到对方和医生对杠的动静,他翻了翻白眼。


    他刚出洗手间,才想坐回床上,就发现病床旁蹲守着一个面容嚣张的少年。


    浓妆艳抹盖住了对方原本的面庞,显得过分成熟妖艳,满满戾气勾勒他的面容。


    郁汶内心咯噔一下。


    但他才想转身,少年就眼尖地捕捉到他。


    “郁汶,你还没死啊。”


    郁汶认识他。


    许多多曾经有机会与郁汶竞争黎卓君情人的位置,黎卓君当时却挑选了郁汶,害得许多多颜面尽失。


    而许多多不久后便与其他人火速在一起。


    他认为是郁汶私底下勾引黎卓君,挤走了黎卓君对他的关注,每每遇郁汶必定要冷嘲热讽几番,但郁汶忙着刷黎卓君的卡,每次都懒得理他。


    没想到,郁汶苏醒后第一次见到的熟人竟然是他。


    可郁汶才不相信,许多多是来给自己雪中送炭的。


    “我看你跟了黎二少,过得也不太好啊。”许多多惊讶着张大嘴,道。


    “我听说黎二少死了,可你却还活着。难不成……你是扫把星?”


    郁汶被许多多的诅咒气得半死。


    可偏偏要命的是,他开头说的话狠狠地扎伤现今存款为零的郁汶的心,对于扫把星的封/建迷/信说法,郁汶已经毫不在乎了。


    他睨了许多多一眼,咬着牙道:“放心,我绝对比你活得久。”


    “你知道扫把星意味着什么吗?”


    许多多见他不反驳,乘胜追击:“黎二少被你害死了,恐怕其他少爷们也会顾忌你的名声吧。”


    他眼里闪过得逞的笑:“如果你现在跪下来舔我……”


    “我还可以考虑一下帮你说说好话,给你引荐一下几个癖好比较……特殊的老板,让他不要因为名声而让你扫地出门。”


    许多多露出森森白牙。


    但凡是个胆子不够大的小情人,听到许多多威胁的话语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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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要吓得闻风丧胆,当即跪下来求许多多放过自己。


    但郁汶听完彻底怒了。


    扫把星,扫把星,我看你全家都是扫把星!


    他反呛回去:“你知道为什么当时二少选了我吗?”


    许多多收敛笑容。


    他没想到郁汶还能嘴硬和他对呛,紧接着就被郁汶指着鼻子骂道:“因为我命硬,不会随随便便被脆弱的东西克死!”


    绝没有内涵黎卓君的意思。


    许多多被他指桑骂槐道命不好,气得脸色发黑。


    郁汶的衣领猛然被对方揪住,他闷哼一声,却被少年踩住轮椅后退不得。


    郁汶差点尖叫出声,抬眼撞进对方的眼眸。


    “我看你嘴硬得很。”


    “你以为黎二少有多喜欢你?”


    “你在他们眼里,不过只是一粒沙子,随随便便就可以抛弃。”


    郁汶头皮发麻,被发怒的少年步步紧逼,渐渐往后退。


    对方越来越逼近郁汶所在的病床,病房内却诡异地空无一人,刚刚进了洗手间的男人此时毫无动静。


    而郁汶的通讯工具别说放在床头柜上,就算握在手里也拨不出去求助信号,跟坏了没什么两样,竟无人能给郁汶提供援手。


    郁汶的轮椅抵至硬邦邦的床板。


    “怎么?你还有招吗?”


    许多多见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模样,还能瞪自己,得逞地笑了。


    “乖乖跟我走,我还能看在往日我们交好的份上,大发慈悲。”


    “我保证让你后半生无忧。”


    呸!鬼才信你!


    放在往日,郁汶肯定是不怕他的,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既没有钱,也没有人脉,平时还爱得理不饶人,到处给自己树敌。


    但他知道,即便自己求饶,许多多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的,肯定会找机会磋磨自己。


    “你以为,我在黎二少眼里是什么地位?”


    郁汶舔舔干燥的嘴唇,飞速地转动着脑袋。


    他的胳膊被许多多跨过轮椅压在病床上,掌心扭曲着和柔软被子碰触。


    郁汶努力不喊出疼痛,手心却渐渐渗出汗水。


    忽而,他好像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地位?还用说。”


    许多多似乎是不相信他还有后手,鄙夷道。


    郁汶摩挲着被子中那物品的轮廓,竟咬着下唇,眉眼狡黠起来。


    “我和黎二少最后是从哪里回青城,你不知道吧?”


    他故弄玄虚道。


    不可能!


    许多多绞尽脑汁,想不到黎卓君竟然还在出事前带郁汶去过哪个特殊到值得郁汶专门拿出来炫耀的地方。


    可望着郁汶得意的脸,许多多竟然不敢向他逼近。


    “你不懂了吧!”


    “二少那天和我订婚,可是专门亲手给我带上这枚一克拉的钻戒!”


    郁汶反手将亮闪闪的钻戒甩到惊恐看他的许多多面前,几乎要仰头大笑。


    对方咽了咽口水,眼神仿佛见鬼般似箭头狠狠扎在郁汶身上。


    他的手指指着郁汶,半天说不出话。


    郁汶以为他被自己的气势镇住了,得意洋洋地转身。


    谁知,他转身之际,眼前渐渐覆下一片阴影。


    “啊!”


    郁汶在被那股极有力的手掌抓住的第一刻,立马尖叫出声。


    钻戒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


    郁汶惊慌的眼神渐渐移到男人乌沉沉的眼眸中,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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