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前,确保没人才重新关上门。
老阁主见状,立马飞身离开,让外围的人回宫禀报陛下。
来人正是留着络腮胡的汉子,他将手中的食盒放下。
昏暗的地下室里,窝在那里的人微微睁开双眸。
“你怎么又来了。”
汉子脸色臭臭的,冷哼了一声。
“除夕我不陪家人还能去哪儿?”
暗处的人身体一僵,只觉眼眸酸涩。
他闭上眼,靠在墙壁上。
“我没有家人。”
“那你来金陵做甚?你不就是想见玥儿的孩子吗?”
汉子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长得凶神恶煞的,却率先红了眼眶。
“我……”
我只是想见见她。
想见见我妹妹拼死生下的孩子啊……
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瞧着他这模样,汉子气不打一处来。
他猛地站起来,怒斥道:“清浔阳!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连你的亲外甥你都没胆子去见吗?”
“不要喊这个名字!”
角落里的人恼怒地驳斥他。
他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模样,这样的人,又何必去见?
“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年他们都在找你?
你的妹妹遭奸人所害,外甥女被人调换,差点就死在外面了!
你身为舅舅,难道就想外甥女刚回家,外祖家连一个人都没了吗?”
“要怎么见?让她看见她的舅舅已经不再是那个战扬杀敌,威风八面的护国将军?
让她看看,她的舅舅只是一个连走路都做不到的废人吗?!”
清浔阳颓废地自嘲着,一连几句话,像是在质问对方,却更像是一个锤子。
一下一下的,重重地捶在他的胸口上。
“你何时见过一个废人,能从禁军手里悄无声息地逃脱?又悄无声息地跟着禁军回到金陵?”
汉子反问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些无奈。
“浔阳,即便你再也无法站起来,可你脑子里的兵法还在啊!
你训练新兵的能力还在啊!上不了战扬,你还能当文官,
进兵部,以你的军功与才华,谁敢说一句不行?”
他还想再说什么,清浔阳却别过头去,声音沙哑。
“你别再说了,见过清儿我就会回孤山去,你就让我用余生来陪伴我爹娘吧。”
他无法原谅自己。
若非他受伤,妹妹就不会挺着大肚子来见他,外甥女又怎会有这种遭遇?
若非妹妹出事,爹娘又怎会伤心欲绝而亡?
这都是他的错。
愧疚,悔恨。
席卷着他的全身,几乎要将他淹没在黑暗之中。
汉子听着这些话,眼眶酸涩不已。
从前那般骄傲的人,如今却如坠泥潭,谁也拉不起来。
他又怎能不难受?
从食盒里取出烧鸡,又拿出一壶酒。
“这么久没见,跟老子喝杯酒总行吧?”
他倒了一碗酒,塞进清浔阳手里,自己又倒了一碗,仰头灌了下去。
清浔阳看着碗,沉默片刻,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刺得他喉咙生疼,烫得他胃里难受。
这酒,可真苦。
他想。
汉子见劝不住他,陪他吃完烧鸡便离开了暗室。
结果刚出院子,汉子顿时觉得不对劲!
“谁在那里!”
他下意识摸上腰间的佩刀。
“唰啦!”
一阵拔刀的声音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便已经被人围住了!
禁军?!
汉子心中一惊,连忙挪开放在佩刀上的手。
开玩笑,被禁军围了还敢动刀,不要命啦?!
一道身影从禁军之中走出来,汉子心中一惊。
竟然是暗影卫的老阁主?
他怎么来了?
“李将军,好久不见。”
老阁主眸色沉沉,从暗处走出来。
“老阁主,这是怎的了?我从自己的宅子出来,怎么还有禁军来围我?”
李崇看着他,神色镇定自若。
“李将军,据我所知,你在金陵城是没有府邸的吧?你不是住在淮南王府吗?”
老阁主似笑非笑地问道。
“最近王妃在府上,我有些不方便,就自己出来租了个宅子,怎么了?现在副将不能租宅子?”
见他不想暴露,老阁主也不跟他浪费时间,侧身道:“李将军请吧,陛下要见你。”
李崇脸色一僵,将腰间的佩刀卸下来。
“走吧。”
他抬脚跟着禁军离开了宅子。
寅时。
皇帝陛下带着亲王与朝臣祭天敬祖。
回到皇宫已是辰时。
卫瑾昊换了身衣袍就去接见李崇。
卫瑾煊得知此事,便去未央宫找女儿。
未央宫。
昨夜孩子们闹得有些晚,辰时还未起来。
得知里面还有李芝和袁媛,卫瑾煊不方便进去,便站在殿外。
春梅进去把人叫醒,崽崽脑袋拱在被子里,半点不想起来。
云溪远,李芝和袁媛洗漱过后,出门便遇上了卫瑾煊。
卫瑾煊吩咐人送她们三个回府,这才走了进去。
刚走进殿内,小崽崽还拱在被子里,叠出一个小山包。
“清儿乖,起来陪爹爹去见个人可好?”
小团子从被子里伸出小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爹爹。
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卫瑾煊想扯出一抹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爹爹?”
小团子终于发现,爹爹的情绪不太对。
她蛄蛹着从被子里钻出来,钻进爹爹怀里。
她仰着小脑袋,毛茸茸的。
“爹爹怎么了呀?”
她的声音很轻,软软糯糯的,生怕爹爹难过。
“你昨天让皇伯父出去盯梢的人回来了。”
卫瑾煊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难过。
“孤山上跟着我们的,是你的舅舅。”
“啊?舅舅?可是……”
小团子坐了起来,看着爹爹难过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她记得,舅舅瘫痪了呀。
他是怎么自己从苏州城跟着他们回来金陵的?
“那舅舅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小团子心里有些慌。
“舅舅是觉得清儿害了娘亲?”
卫瑾煊摇了摇头,将女儿满头炸毛的头发梳顺。
“你舅舅的副将说,他,他不是很好,不想让你见到他那样,清儿,你愿意去见舅舅吗?”
他心里发酸。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弯弓射雕,降服烈马的将军。
如今却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连自己外甥女都不敢见一面。
小团子噔地从床上站起来,拽着爹爹就要往外走。
“快,爹爹,我们去接舅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