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除了关于铝厂的介绍外，侯千里还详细写了每个厂的情况。
其实这些赵佳佳的父母也提过，只不顾提的是氧化铝厂的工资、效益是最好的，千万不能报运输部，万一要跟车出差，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也不安全。
赵军和李秀兰都希望赵佳佳能考高分，选个休闲却福利好的工作。
从父母的谈话中，赵佳佳也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他们都希望赵佳佳有个稳定的工作，不需要太过拼命，最后嫁给身边知根知底的人。
而只要赵佳佳成为了工人，那就是端上了国家的铁饭碗，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了。
侯千里并没有提任何的建议，只是把从父母那里打听到关于更厂的情况仔细写了下来。
原来除了氧化铝厂外，还有电解厂、碳素厂、水泥厂、铝型材厂、热力厂、水电厂、机械厂等。
整个铝厂好似一个大型机械，而这些厂都是机械运转的零件，所有的厂组合起来就成了铝厂，而这些厂下面还有不同的车间。
赵佳佳被机械厂下属的天车车间吸引了注意力，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天车两个字，她想到儿时的梦想。
那个时候的赵佳佳还没有弟弟，她是父母最大的骄傲。
赵佳佳永远忘不了，她说自己想当飞行员的时候，她父亲脸上的笑容。
“不愧是我赵军的女儿，就是有志气！”
其实赵佳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父母对她的期望变了。
赵佳佳知道父母依旧对她很好，可不一样。
明明她和赵建国都是父母的孩子，只因为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男孩，所以父母对他们的要求和希望就不一样了。
赵佳佳缓缓吐出一口气，当不了飞行员，可是她想要站在高一些的地方，那样是不是能看得更远，离天空更近一些？
在这一刻，赵佳佳忽然有了新的目标。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赵佳佳就问起了关于天车车间的事情。
赵军一听就皱眉：“你打听那个做什么？”
赵佳佳夹菜的手顿了下，她从她爸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赞同，这一刻赵佳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并没有对她爸说真话，只是说道：“帮朋友问的。”
赵军这才缓和了脸色：“你哪个朋友？”
赵佳佳有些紧张，把菜放到碗里，低头吃饭，避开了她爸的视线：“是爱梅。”
一听到陈爱梅的名字，李秀兰赶紧问道：“你和她什么时候见面了？你没有偷偷去她家吧？”
“没有。”赵佳佳心跳得很快，她有些后悔问天车的事情了，一个谎话就要用更多的来圆，“之前在学校遇到了。”
李秀兰叮嘱道：“你别去她家，她哥是个傻子，现在还没娶媳妇，真要出点啥事闹出来了，你就得嫁个傻子。”
赵佳佳不喜欢听着话：“妈，你别这样说，我没去过她家。”
当时赵佳佳在陈爱梅家的路口等她，回来被她妈知道了，都打了她后背好几下。
李秀兰瞪了赵佳佳一眼：“你别当我吓唬你，这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赵佳佳应了一声。
赵建国偷偷看了眼他妈又看了看他姐，说道：“就是陈爱梅结婚我姐不是没去吗？我听班上家里和那男的同村的同学说，那男的堂哥还是堂弟，结婚闹陈爱梅的表妹，差点闹到公安那里，还是陈爱梅男人家赔了钱才了事。”
李秀兰听完，看向了赵佳佳：“听到了吗？当时我不让你去，你还和我闹，那种急慌慌结婚，还嫁到村里，能是啥……”
“行了。”赵军直接打断了李秀兰的话，“都是贫农出身，你们出去可不能乱说话，虽然现在和之前不一样，可被人揪着说不定影响孩子的前途。”
李秀兰一听，赶紧提醒道：“听见了吗？出去可不许乱说。”
赵建国嘟囔道：“我们也不会说这些啊。”
赵军看向了赵佳佳：“开天车不适合姑娘家，爬高上低的不安全，那天车比二层楼还高，不仅噪音大，还要三班倒，你别听陈爱梅的怂恿，好好准备考试。”
赵佳佳低头扒拉了几口饭，咽下后才说道：“我知道了。”
她觉得有些对不起好朋友陈爱梅，毕竟根本不是陈爱梅问的，至于陈爱梅结婚时闹出来的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爸妈都不让她去，她私下送了陈爱梅一盒万紫千红的雪花膏又包了个红包。
赵军叮嘱道：“你好好复习，知道不？”
赵佳佳应了下来。
赵军看向吃饭的赵建国：“你今天去老师那里，学的怎么样？”
李秀兰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我怎么把我让你送老师的东西又拎回来了，还有那个杏什么的，怎么回事？”
赵佳佳心跳得很快，紧张地吃不下去东西。
赵建国咬了口黄面馒头：“老师不收东西，杏和苹果是回来路上，瞧着还不错我姐买的。”
李秀兰板着脸：“老师不要，你就该直接放下，哪有你这么不懂事的，万一老师下回不愿意教你怎么办？还有佳佳，你兜里有几个钱，就乱花。”
赵佳佳和赵建国都不吭声。
等到吃完饭，赵佳佳收拾碗筷的时候，李秀兰还在嘟囔。
赵军放下碗就背着手去阳台收拾自己养的花和仙人掌了。
赵建国未免被他爸妈唠叨，以学习了一天当做理由，说了一声后就下楼找同学玩了。
赵佳佳回到小屋，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书桌前又拿过侯千里的笔记本翻看起来，听到开门的动静时，她下意识抽出一旁的语文课本压在了笔记本上。
进来的是赵军，他见赵佳佳在学习，满意地说道：“别学你弟一样，没事就往外疯跑，姑娘家家还是文静点好。”
赵佳佳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是父母的孩子，在父母眼中是要以性别来划分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她其实很羡慕弟弟有很多朋友，哪怕出去玩磨坏了裤子衣服回来，她妈也不会生气，只会说男孩子就是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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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赵佳佳不要学。
而赵佳佳那个时候，她妈只会教她不要疯疯癫癫，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
之前赵佳佳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就好像这样的观念想法都是理所当然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且遵守的规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赵佳佳觉得很别扭。
是从报纸上看到“女人也能顶半边天”开始？
还是从她想高考，而家里却不同意开始？
又或者是更早，家里讨论她要不要上高中开始？
赵佳佳也不知道，只是在她知道的时候，一些想法和疑惑已经出现，却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她想到侯千里说的，知识改变命运。
既然不知道问谁，说不定有一天她能从书中找到答案。
赵军拿出了包装很好的钢笔和钢笔水放到了桌子上：“今天我和你妈出去给你买的，提前送你的毕业礼物，别让你弟知道。”
赵佳佳诧异地看着桌子上英雄牌的钢笔和钢笔水：“爸？”
赵军没有提赵佳佳的班主任王老师来找他们，劝他们支持赵佳佳高考的事情，只是说道：“佳佳，爸知道你学习好想要高考，可是你一个女孩子离家太远，我和你妈也不放心，而且女孩和男孩不一样，女孩没必要学那么多。”
赵佳佳一直很想要一根英雄牌的钢笔，可是这一刻看到钢笔的感动都消失了，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赵军语重心长地劝道：“而且女孩子长大就是不如男孩子聪明，你小学的时候，次次都是第一，初中刚开始那会也是，可后来班上的男生开窍了，你就很少拿第一了。”
赵佳佳眼前发黑，还有一种窒息感：“我虽然不是次次第一，可我每次也是年纪前几，比班里很多男生考的都好。”
赵军皱眉，不悦地说道：“我说一句你顶三句。”
赵佳佳放在书桌下面的手紧紧抓着裤子：“爸，要是弟弟考大学，你会支持吗？”
赵军的态度很理所当然：“你和你弟比什么？你和你弟又不一样？”
赵佳佳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赵军皱眉说道：“行了，你就听我和你妈的话，难不成我们能害你？你一个姑娘家，安安稳稳的，端个铁饭碗，到时候让你妈看看合适的，嫁个离家近家庭条件好的，有什么事情，我和你妈还能帮你。”
说完以后，赵军叮嘱：“好好准备招工考试，我找人打听了，给你选个清闲点的。”
赵军离开小屋的时候，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赵佳佳唇紧抿着，盯着装着钢笔的盒子和钢笔水，直接把它们推到角落上去，趴在桌子闭上了眼睛。
父母忽然送她钢笔这些，是因为愧疚没让她参加高考吗？还是觉得她听话放弃高考的奖励？
赵佳佳不知道，只是不管哪一种原因，都让她不想看见这支以前很想要的钢笔，她深吸了口气重新坐了起来，把侯千里写的笔记本收起来，继续复习功课，她想站在更高的地方，只能更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