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冲锋号像一头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巨兽，拖着沉重的身躯，发出最后几声不甘的咳喘，终于靠上红星渔村那熟悉的码头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
黎明的光照亮了船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痕。
“吱嘎！”
船体曾经那身崭新亮丽的涂装，此刻被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撕裂，最深的地方，连底漆下的钢板都翻卷了出来。
船舷的一侧，有明显的凹陷，那是与一线天的礁石亲密接触后留下的永久烙印。
李浩被赵磊小心翼翼地背下船，当他回头看到冲锋号的惨状时，这个刚刚在鬼门关前都未曾掉泪的汉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峰哥，我们的船……”
“废了，这才刚下水没多久啊……”
赵磊将他轻轻放在码头的石阶上，自己也转过身，看着那艘船。
他没有说话，手却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这艘船，是他梦想的起点，是他用汗水和智慧换来的第一份基业，如今却落得这般模样。
那感觉比用刀子在自己身上划几道口子还疼。
陈峰是最后一个下船的。
他没有去看两个兄弟，只是默默地点上了一根烟，然后开始围着冲锋号缓缓地走动，一圈，又一圈。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冰冷的伤痕，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钢板的撕裂感。
发动机舱里传来一股淡淡的焦糊味，螺旋桨的叶片也崩掉了一个小口。
这艘船从性能上来说，确实已经接近报废了。
就算花大价钱修复，也永远无法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可能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疼得厉害。
这艘船不仅仅是一艘船。
是他改变命运的第一把利刃。
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他将烟头狠狠地踩灭在湿漉漉的码头上。
他走到两个兄弟面前，忽然笑了笑。
“哭丧着脸干什么？”
“不就是一艘船吗？”
李浩抬起头，红着眼睛说：“峰哥，这可是我们的心血啊！”
“是心血，但不是全部。”
陈峰蹲下身，平视着他：“猴子，石头，我问你们，这次出去，我们虽然差点把命丢了，但我们找到了什么？”
赵磊的眼神一动，沉声回答：“龙骨。”
“对！”陈峰的音量提高了一些：“是龙骨！是那座能让我们一辈子吃穿不愁，甚至能建起一支船队的真正宝藏！跟它比起来，这艘船算什么？”
他站起身，伸手指着伤痕累累的冲锋号。
“它是个功臣！它用自己的一身伤，换来了我们最重要的秘密，保住了我们三个人的命！它没有废，它是光荣退役！”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陈峰的声音掷地有声：“你们心疼它，我也心疼！但我们不能总看着过去。等我们休整好了，把龙骨里的宝贝弄出来，别说是一艘冲锋号，十艘！一百艘！我们造一艘比霍东升那艘还要大，还要快的船！到时候，我们想去哪片海，就去哪片海！”
陈峰的话，像是一道光，瞬间劈开了两人心中的阴霾。
是啊，他们找到了龙骨！
那座传说中的宝藏，如今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被他们精准定位的囊中之物。
只要能打开那扇门，眼下的一切困境，都将迎刃而解。
李浩眼中的泪水渐渐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重新点燃的火焰。
赵磊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峰哥说得对。”
赵磊闷声说道：“只要我们人还在，船没了，可以再造。”
“对！再造个更大更威风的！”李浩也咬着牙，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兄弟俩重新振作起来，陈峰欣慰地笑了。
这道坎，算是过去了。
“行了，都别在这儿杵着了。”
他拍了拍手：“石头，你先送猴子回去，找村里的郎中给他看看伤口，千万别感染了。我也得回家看看我妹，省得她担心。”
“那你呢，峰哥？”赵磊问道。
“我？”陈峰回头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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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赵磊应了一声，轻松地将李浩背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李浩趴在他的背上，回头对陈峰喊道：“峰哥，你也早点休息！”
陈峰挥了挥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晨雾弥漫的村道尽头。
整个码头，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艘静静停泊的、伤痕累累的冲锋号。
海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陈峰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的豪言壮语是说给兄弟们听的，但现实的压力，却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龙骨的门打不开，里面的宝贝就是镜花水月。
而眼下，他们连一艘能出海的船都没有了。
未来，依旧是一片迷雾。
当陈峰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自家院门时，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院。
“哥哥！”
一声清脆又带着无限惊喜的呼喊声响起，妹妹陈悦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从屋里飞奔而出，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小丫头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头发也留长了，扎着两个整齐的羊角辫。
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蜡黄脸色，如今也变得红润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健康的光彩。
抱着怀里温软的小身体，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陈峰感觉这几天在海上经历的所有疲惫、惊险和压抑，都在这一刻被治愈了。
“回来啦。”他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陈悦抬起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她没有问哥哥这次出海赚了多少钱，也没有问为什么去了这么久，只是伸出小手，摸了摸陈峰被海风吹得有些干裂的脸颊，心疼地说：“哥哥，你瘦了，也黑了。”
一句话，让陈峰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他拼尽所有也要守护的温暖。
这个世界上，只有妹妹，是毫无保留、只关心他这个人本身。
“没事，男人黑点才健康。”
陈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将她抱了起来：“走，哥哥给你做好吃的去！今天想吃什么？红烧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