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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作者:发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胃部的剧痛如同一个被点燃的微型爆雷,在夏晚脆弱的腹腔里肆意炸开。冷汗如同开闸的冰河,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冷的金属地板传来的寒气仿佛沿着脊椎骨往上爬,让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她蜷缩在大厅最阴暗的角落里,后背抵着冰冷刺骨的金属墙壁。身体的本能驱使她将膝盖死死顶在灼痛的胃部,仿佛这样就能将那翻江倒海的锐痛压回去。牙关紧咬,下唇被咬出一道深陷的白痕,喉间只能发出一些细碎的、被极力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痛苦呜咽。


    太饿了。


    饿到了一种灵魂都被灼穿的程度。三天来的神经高度紧绷,两场颠覆认知的直播冲击,再加上最后的“狂潮旅游团”通牒……精神上的重压彻底击垮了她身体的最后一道防线。那几管冰冷的营养膏提供的热量早已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中被燃烧殆尽。


    黑暗中,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胃酸疯狂腐蚀着空荡荡胃壁的声音。那种感觉,远比暴露在星际直播镜头下更真实,也更让她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的绞痛才稍稍平缓了一些。但身体也随之脱力,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那里,只有胸口还在因为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虚弱地抬起眼皮。视线涣散地飘过大厅中央。惨绿色的应急灯依旧闪烁,将混乱堆放的金属零件、破烂油布和墙壁上触目惊心的裂缝染上一层阴森的死绿。这个破败的、无法庇护她的“家”,在接下来的“狂潮”面前,如同纸糊的堡垒。


    终端屏幕的光亮刺得她干涩的眼睛生疼。她不想看,又不得不看。手指如同灌了铅,异常沉重地划开屏幕。


    屏幕上依旧充斥着“遗落之星”核爆级别的信息洪流。


    神童小宝情绪稳定,在联邦特派员引导下绘制“心灵星图”!专家称发现史无前例的思维量子纠缠信号!#


    圣徒李叔再发神迹?直播平台显示其“生命祈祷场”昨夜强烈波动!疑似与遥远某农业行星孢子爆发形成共振?!#


    贤者王教授“星际战史沙龙(线上)”开放预约!限定100席!仅限星际史学终身教授及上将以上军衔!(名额3秒告罄!黑市价格已炒至[马赛克])#


    每一个标题都像一个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夏晚的脸上。对比。强烈的对比!


    他们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沐浴在星际聚焦的圣光下,吸引着无数仰望的目光和天文数字的财富!


    而自己……角落的烂泥?


    嗡……


    手腕上那个充当多功能通讯器的简陋金属环(前身的资产),没有任何预兆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一个陌生的频道标识。


    【陌生用户请求接入加密语音(平台中转)。身份信息:高度匿名,来源:本地网络(遗落之星)。是否接通?】


    本地?


    夏晚的心脏猛地一抽!高度匿名?平台中转?可能是直播平台自己的警告?或者是……联邦某些机构要求她“配合调查”的预演?


    恐惧让她条件反射地想点拒接!但手指悬停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不接?拒绝对话?在已经被标记、随时可能面临更高级别“评估”的情况下?这会不会显得更可疑?


    “呼……” 她用尽全身力气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疼。接通!


    “滋……咳咳……” 金属环里立刻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电流干扰声,似乎距离很远,信号极其不稳定,伴随着信号失真扭曲的……女人的声音?


    “听……得到?……喂?老吴!你那破路由是不是又掉线了?……靠!……滋啦……@#¥%……” 声音断断续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浓雾,背景里似乎还有模糊的风声和其他人压低嗓门的抱怨声。


    女人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似乎非常焦虑:“……别废话了……都听着!最新情报……那群疯子……呼……呼……游客……开始预订民宿了!妈的……@#¥%……听说有人在抢‘土著纪念品’限量套装……连门口那堆破铁都要按斤卖预定权了!有‘狂潮团’找上你那没?……滋啦……说话啊?……老李?小王?小夏……?听……听到就……”


    声音戛然而止!通话被粗暴中断!只剩下持续的、无意义的电流噪音!


    滋啦……滋啦……


    夏晚僵硬地保持着通话的姿势,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迅速沸腾!


    频道?!


    不止她一个?!


    “老李”?“小王”?“小夏”?!


    这是……一个本地通讯频道?!一个由可能和她一样的地球穿越者组成的……地下网络?!那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在抱怨什么?预订民宿?抢破铁当纪念品?!


    原来不是直播平台的警告!不是联邦调查!


    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他们……在相互联系!在沟通游客情报?!


    一股巨大的、足以冲垮意志的荒谬感和迟来的狂喜刚要在胸腔里爆炸!通讯器屏幕上猛地跳出一个猩红的系统警告框!


    【警告(来自平台匿名监察)】:检测到未知加密源信号尝试穿透本地中继。已屏蔽。建议用户避免接受不明来源信息流,以保障平台数据安全及个人体验连贯性。(注:当前信号源威胁等级评估:低)】


    猩红的字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平台……它知道!它截获了信号!它知道有人在私下串联!


    那句“避免接受不明来源信息流”和“保障体验连贯性”,赤裸裸地就是警告!警告他们这些“演员”们,必须呆在各自的舞台中央,按照平台的剧本演下去!不准相互交流!不准对剧本!


    所谓的“威胁等级:低”,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嘲讽——你们这些蝼蚁的小动作,翻不起大浪!


    那股刚刚点燃的希望微光,瞬间被碾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寒意和无边的孤独!


    原来,舞台不仅有聚光灯,还有看不见的高压电网!将他们彼此隔绝!


    胃部的空虚和剧痛再次翻涌上来,混合着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精神恐慌,夏晚猛地捂住嘴,冲向民宿角落那个散发着浓重异味、由废弃材料拼接的简陋“盥洗区”,扑到冰冷的金属洗手盆边,疯狂地干呕起来!


    “呃……呃……” 胃里根本没有东西,只有酸涩的胆汁夹杂着灼热的胃液反涌上来,火辣辣地灼烧着喉咙!剧烈的恶心感和身体痉挛让她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她虚弱地扶着冰冷的金属盆壁,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苍白得像鬼,眼眶深陷,布满了因为剧痛和干呕泛起的红血丝,嘴唇毫无血色,被牙齿咬破的地方渗着淡淡的血丝。头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镜子里的人双眼失焦,只有深深的疲惫、恐惧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近乎崩溃的绝望!


    轰隆!


    一声突如其来的、闷雷般的巨响从民宿门外传来!伴随着某种大型机械引擎近距离启动的低沉轰鸣!整个破败的金属民宿都在这轰鸣中微微震颤起来!灰尘簌簌落下!


    夏晚一个激灵!惊恐地抬起头!


    客人?!不是还有……9小时才到?!怎么提前了?!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盥洗区,踉跄着扑到大厅布满裂纹的观察窗旁,紧张万分地向外窥视!


    不是游客!


    民宿外那片小小的“着陆坪”上,正粗暴地停着一架中型工程运输艇!艇身脏兮兮的,涂着某家资源回收公司的模糊LOGO。几个穿着同样灰扑扑连体工作服的家伙(看形态像是标准人形,但隔着风沙看不清细节)正骂骂咧咧、动作粗鲁地往下搬运东西!


    “轻点!傻大个!这他妈是给‘遗落之星民俗博物馆指定文化体验点’的‘原生风味基础物料补给’!弄坏了你赔得起吗?!”一个公鸭嗓子在风沙里叫嚣着。


    “原个屁生!还不是上面吃回扣搞来的过期货……这玩意儿能吃?够硬核……”另一个声音嘟囔着。


    砰!一箱沉重的金属箱被重重扔在地上!箱体破裂!几根长得极其扭曲、灰不溜秋、布满疙瘩、散发着浓烈硫磺混合氨水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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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块状物滚落出来,砸在焦黑的尘土里。


    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前身的记忆碎片被激活!那东西……是遗落之星矿洞里一种生命力顽强、低等的、富含硫化物和辐射元素的硅基真菌块!味道极其刺激,硬得像石头!本地贫民(如果有的话)在绝境时可能……啃这个?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用来招待“42人狂潮团”的“原生风味基础物料补给”?!


    “喂!里面的!死了没?!收货单签一下!”公鸭嗓子极不耐烦地对着民宿方向吼了一嗓子。


    夏晚浑身冰冷,胃里残留的灼烧感此刻被这巨大的荒谬现实刺得再次抽搐起来!她下意识地想去开门接收这批“地狱食材”,但脚步刚迈开——


    终端又响了!这一次来自那个破旧墙上的接待终端!


    一个崭新的游客询问窗口强制弹出!对方ID:【艺术探索者—格琳希尔(实名认证)】


    窗口里立刻跳出一大段文字,速度快得如同信息轰炸:


    【晚店主!你好!我是来自‘水泽星云’的视觉艺术家格琳希尔!已成功预约了明日上午(本星球时间)‘遗落原生文化沉浸体验基础套餐(A档)’的三人名额!想提前咨询几个细节问题(兴奋)!】


    【问题1:关于贵民宿官方宣传点之一的‘本地特有食材’——我参考热度极高的‘圣徒李叔’生命仪式推断,本星球早期应存在基于某种‘裂变矿物粒子’与‘有机孢子’共生的初级能量转换食物链?其‘原生美学’形态是放射状结晶簇孢团?还是具有自我修复金属光泽的‘活体羹’?能提前预订一份进行创作灵感引导吗?(创作急需!预算不限!)】


    【问题2:关于‘传统艺术’。基于‘贤者沙盘’展现的几何能量拓扑,本地是否流传有独特的‘熵增纹刻’类图腾?需配合什么材质(最好是本地原生矿物骨骼)及能量频率(冷光/磁暴)激活其象征意义?可否体验DIY?(可自备仪器!)】


    【问题3:……(未加载完毕)】


    长长的、充满专业性词汇和狂热憧憬的问题如同密集的炮弹砸进夏晚的视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手术刀,试图将她这个“原生民俗店主”剖开、切片、放在高倍显微镜下审视!


    “噗——”


    胃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紧、扭转!酸苦的胆汁混合着极度的惊恐和荒谬带来的巨大反胃感,终于再也压不住!夏晚猛地弯下腰!一股腥黄的、粘稠的液体混着胃酸不受控制地从嘴里狂喷而出!“哗啦”一声,溅得她身前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一片狼藉!


    她剧烈地咳嗽着,身体痛苦地痉挛着,眼角被逼出生理性的泪花。浓烈的酸臭味在空旷的民宿大厅里弥漫开来,混合着铁锈和尘土的气息,令人作呕。


    门外的叫嚣声还在持续,夹杂着运输艇引擎不耐烦的轰鸣。


    终端的提问还在疯狂增加,格琳希尔的下一个问题已经弹出:【问题3:本地原住民是否具备先天‘低语共振’天赋?传说中‘圣徒’与土地的低语沟通是否需特定古神祷文?音调频率可否复制?若可行,我计划录制进行跨星域行为艺术巡演(期待)!】


    胃在抽搐!


    脑子在轰鸣!


    门外是一群拿着“地狱食材”的粗人等着签收!


    终端上是艺术家狂热而致命的灵魂拷问!


    身份暴露?直播审判?债务危机?


    下一秒,可能就是她的死期!


    夏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扑向旁边一堆散发着机油味的破布堆,一头栽了进去!脏得发亮的破布包裹着她剧烈颤抖的身体。


    蜷缩在破布堆的深处,牙齿死死咬住带着霉味的粗粝布料,像一只受惊后躲进巢穴最深处瑟瑟发抖的幼兽。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干涸的汗渍和胆汁的污痕。


    她算什么“角色”?


    她连这场戏开场的第一句台词……都憋不出来!


    胃依旧在灼烧般的痛着。更痛的,是那深不见底的、被无尽深渊凝视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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