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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作者:发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章鱼人格里泽姆那纤细吸盘手指的指向,如同一道冰冷的水流,瞬间浇灭了夏晚刚刚因15000点“破烂体验费”而升起的微弱希望。


    工具?防护具?


    那矿工手里视若生命的古老镐头形象,立刻清晰地烙在夏晚眼前!这水母的感知能力如此诡异,她内心的念头和联想,岂不是随时可能泄露?


    强烈的求生欲让夏晚几乎瞬间屏住了呼吸,极力压制脑中所有关于矿工的具象画面。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脚下布满灰尘和锈迹的地板上,模仿着之前观察到的那个矿工的“漠然”,用低沉、尽量不带任何起伏、如同背诵设定程序般的沙哑声音回答:


    “尊敬…的客……人。远…古…旧物…稀少…无存…于此…”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抠出来,带着生涩的铁锈味。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的发音是否符合这里的土语习惯,只求能传达出“不知道”、“没有”的意思。


    说话间,夏晚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水母艾露的方向。那个幽蓝色的光球内部,旋转的能量流似乎微微滞涩了一下。一道清晰的困惑感传了过来:【强烈的认知壁垒?思维模式过于僵化,无法产生有效联想?遗民特质如此明显…】它似乎更倾向于是夏晚本身思维模式的局限,而非刻意的隐藏。


    是防御成功了?还是对方尚未深究?夏晚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时,一直坐在墙角废料堆上,闭目“感受废墟能量”的岩石巨人维达尔,岩石甲壳覆盖的胸膛发出了沉闷的、类似滚雷般的震颤声。他庞大的身躯站了起来,沉重的脚步踩在地面,整个大厅都仿佛在呻吟。


    【维达尔阁下需要进入‘外景能量采集单元’进行信息同步。请指明……‘空旷自然风蚀区域’的方向。】艾露迅速将意念投向夏晚。


    去外面?夏晚内心剧烈挣扎。外面只有那个正在挖土的矿工!让这尊随时可能发怒的“岩石巨佛”看到那个古怪的挖土者?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门…口…之外…皆为此…貌…” 夏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依旧维持着那副僵硬的面容,伸手指了指大厅门口那片同样荒凉死寂的景观——巨大的废弃金属骨架、焦褐色的土地、呼啸的风沙。她试图强调这里的“毫无区别”、“空旷无物”。最好维达尔就在门口站会儿算了。


    维达尔巨大的复眼扫过门外毫无生机的景象,似乎有一丝不满。但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堵移动的山岩,咚咚咚地走向门口。当他巨大身躯挤过门框时,带起的强劲气流把地上的灰尘和几片废弃的金属箔吹得四处飞扬。


    一直站在墙边仿佛欣赏艺术的章鱼人格里泽姆,吸盘脑袋也转向了门口,迈动他的吸盘脚,跟着飘了出去。显然,这三位贵客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外景体验”。


    夏晚连忙跟上,心如擂鼓。一步踏出门口,凛冽的风沙扑面而来,让她几乎睁不开眼。风比之前更大了,刮过废墟金属骨架的呼啸声尖锐刺耳。


    维达尔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灰蓝色的堡垒,矗立在荒原的风沙中。格里泽姆则如同一颗怪异的墨绿色卵石,无声地立在他旁边。艾露悬浮在稍高处,幽蓝的光球在漫天灰黄中如同一点不灭的鬼火。


    他们站定在民宿前那片不大的空地上。而那个一直背对着民宿方向、五十米外废弃矿基旁挖土的佝偻身影,再一次,极其精准地、刻板地落下手中的镐头。


    当!


    那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穿过风的呜咽,清晰地传了过来!


    夏晚的心脏几乎停跳!维达尔那覆盖着厚重甲壳的头颅微微转动了一下,巨大的复眼越过风沙,精准地锁定了五十米外那个渺小又固执的背影!他那复杂的岩石口器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如同两块巨岩摩擦挤压的喉音。


    格里泽姆那吸盘状的头部也轻微向那边偏转了角度。


    艾露的光球亮度似乎略微增强了一点。


    【检测到……异常重复性生物行为波动源。存在形式…待确认。可能与‘远古作业姿态模仿’或‘特定能量场吸附行为’有关……】水母的意念再次传来,这次带着更明显的探知欲。


    夏晚的手在破旧的连体工作服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她感觉喉咙干得冒烟,脸颊肌肉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酸痛无比。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方向,视线低垂,盯着维达尔粗壮的、布满岩石纹理的脚踝,仿佛那是整个世界的唯一支点。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维达尔似乎并未立刻采取行动。他庞大的身躯带着一种审视的压迫感,矗立在原地,复眼锁定目标,如同捕食者观察草丛中移动的虫子。风沙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喧嚣,卷起的砂砾打在夏晚身上脸上,带来细密的刺痛。每一次风中传来的**当…当…**声,都像敲在她的心脏上。


    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静立如雕塑的、拥有吸盘脑袋的格里泽姆,再次发出了之前那种奇特韵律、带着轻微“啵”声的低频音波。同时,他向维达尔的方向做了一个夏晚难以理解的手势——一根细长吸盘手指指向挖土者,另一根指向天空的某个角度,然后双手在身前做了一个缓慢合拢、又缓慢分开的动作。


    岩石巨人维达尔巨大的头颅转向格里泽姆,复眼的光泽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明暗变化。他沉默着,庞大的身体在原地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如同在权衡。


    最终,维达尔发出一声沉闷的、似乎包含了某种决断的岩石摩擦低吼,然后……他竟然缓缓转回了头!巨大的复眼不再看向矿工的方向,而是再次投向这片无边荒凉的风沙!他像一尊真正的、遗落于废土的神祇遗迹,无视了那个凡俗世界还在挣扎的小虫子。


    【格里泽姆向维达尔阁下阐释了他的观察:目标个体的能量波动与当前环境耦合状态处于稳定平衡,‘仪式活动’(指挖土)本身所生成的低频能量场,更利于维达尔阁下汲取本地‘原生场域’的‘荒芜熵值’进行共鸣。直接接触破坏可能中断场域稳态。】艾露的意念带着一种学术分析的味道传来。


    夏晚紧绷的身体终于泄了一丝力,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就在这时!


    夏晚感觉怀中猛地一震!那被塞在衣服内侧口袋里的、她一直以为是废铁一块的冰冷终端,突然变得灼热无比,像一块突然被点燃的木炭,隔着粗糙的衣物重重烫了她的胸口!


    “唔!”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瞬间弓起了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把那发烫的东西掏出来扔掉。


    然而下一秒,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从终端位置窜遍了她的全身!肌肉僵硬!关节锁死!思维凝滞!整个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铁箍死死捆住,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只有那灼热感,伴随着一种诡异的、似乎能直接钻进骨头缝里的高频振动嗡嗡作响!


    她的眼睛还能视物,但视野中的景象却出现了极其怪异的扭曲!


    她看到离她最近的岩石巨人维达尔,那如同山峦般厚实庞大的灰蓝色甲壳上,突然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流动的、几乎透明的彩色光晕,如同流动的霓虹油漆!维达尔本人毫无察觉。夏晚的角度甚至能清晰看到甲壳厚层内部细微的能量流动轨迹!那些脉络如同发光的丝线,在厚重的岩石层里隐现!


    视角本能地偏移。


    斜上方的幽蓝水母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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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僵直的视野里,艾露那原本半透明、优雅旋转着星云般光晕的内部结构,突然被穿透了!她“看到”艾露的核心区域,不是柔和的星云,而是一个极其繁复的、由数百万条细微光线交织成的炽热光网!每一条光线都在以非人的频率震颤着,散发着冰冷精确的计算力!这才是水母的思维核心?一个极度精密复杂的光神经网络处理器?!那层幽蓝柔光的“意识层”,只不过是这个冰冷处理器外在的伪装?!


    更远处的格里泽姆……夏晚的瞳孔因为惊骇而剧烈收缩!在那个吸盘状的头部位置,她穿透了墨绿色的柔韧皮肤,“看”到的是一个布满褶皱的巨大结构,但这个褶皱,却在视野中被解析放大成无数细小的、如同藤壶般的半透明组织!它们密密麻麻地寄生在褶皱内壁,每一个“藤壶”都在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向外释放着极细微的彩色光点……仿佛在……收集和释放某种生物信息素?或者能量微粒?


    而更让夏晚魂飞魄散的是自己那破败的民宿!在门口那片区域,墙角缝隙、地面裂痕、金属锈蚀斑点的深处……密密麻麻的、如同星辰尘埃般闪烁着的细微红光点正疯狂地浮现出来!每一个红点中心,都浮现出一个更加细小、不断扫描的镜头符号!这些恐怖的“眼睛”几乎覆盖了民宿内外每一个角度!它们在偷窥!无死角的直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麻痹感和灼烧感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


    嗡……


    那股高频振动停止。身体的控制权如同骤然断开限制的弹簧瞬间回归。剧烈的虚脱感和眩晕同时袭来,夏晚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布满尘沙的地面上!膝盖磕得生疼,她却浑不在意。胸口的灼痛感迅速消退,但那金属终端的冰冷触感依旧存在。


    她如同离水的鱼,张大嘴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全身。


    岩石巨人维达尔厚重的头部转了过来,那对黄铜色的巨大复眼疑惑地锁定在突然跪倒的夏晚身上,发出一声疑惑的喉音。


    水母艾露的意念带着明确的关切传入:【生命体征出现剧烈波动?是否遭受此地残余能量场反噬?您的‘原初态身体结构’似乎对高浓度‘废弃辐射尘’存在敏感阈值…】


    章鱼人格里泽姆的吸盘头部微微转动了一个角度,面朝夏晚的方向。那圆形的、布满褶皱纹理的吸附盘中心极其细微地跳动了一下。夏晚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无数的、无形的“小钩子”在那一刻,轻轻拂过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贪婪地攫取着她恐惧分泌的生理信息……


    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强行压下身体所有本能的恐惧反应,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偶。她抬起头,脸上努力维持着那个练习了很久的、如同面具般的呆滞表情。嘴角甚至艰难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充满荒诞和绝望的“笑容”。


    “无…碍…”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此…地…能量…厚重……” 她伸出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指,极其缓慢、僵硬地……指向那荒原深处永恒呜咽的风沙,“……习……惯……了……”


    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句莫名其妙又含义不明的“解释”。


    风暴中心,真正的偷窥者,是这遍布整个星球的、冰冷的信号之眼!而那些所谓的VIP,在它们眼里,不过是一堆行走的、发着彩色光晕的数据代码和隐藏的精密结构图!而她这个冒牌货,这个地球的夏晚,只是镜头下无数个细微红点中的一个!


    恐怖感如同冰冷的深渊,将她彻底吞噬。但此刻,她的脸上,却只能戴着一张绝望的、麻木的、近乎碎裂的面具,模仿着“原住民”的“习惯性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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