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率先攫住了意识。
不是柔软的床铺,不是恒温环境里恰到好处的微风。夏晚感觉自己像是被硬生生按在了一块粗糙、硌人的铁壳上,后腰和肩膀传来的钝痛让她混沌的思绪瞬间撕裂出一道清醒的口子。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极度陌生的、散发着腐朽和灰尘气息的昏暗空间。屋顶很高,由某种金属和不明材质的混合结构撑起,许多地方已经变形、锈蚀,垂落下扭曲的电线或早已失去作用的管道。巨大的、布满蛛网裂缝的舷窗外,是荒凉到令人心悸的景象——一片焦褐色的广袤大地延伸到灰黄的地平线,零星耸立着几根早已废弃、断口参差不齐的巨大金属骨架,像远古巨兽残留的骸骨,沉默地刺向同样毫无生气的铅灰色天空。没有绿意,没有活物活动的痕迹,只有死寂。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的酸涩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尘土味。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夏晚下意识地想撑起身体,指尖却触碰到一片冰凉滑腻的粘稠液体,吓了她一跳。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惨淡天光,她低头看去,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金属板床上,身下垫着些散发着馊味的破布。而那些液体,则是从她额角流下的鲜血,此刻正顺着鬓角滑落,滴答在那块充当床板的金属边缘上。
伤口在抽痛,更痛的是大脑深处席卷而来的洪流。
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灌入的滚烫钢水,轰鸣着、灼烧着,在她意识的熔炉里疯狂翻涌、聚合。
荒星。边缘星系。遗落之星(编号:CZ-736)。
一个被星际文明主流遗忘、或者说主动抛弃的垃圾星球。资源几近枯竭,环境恶劣到无法自持,曾是矿星,后来被榨取殆尽,成为历史文件里一个被划掉的坐标。
破旧的“星尘民宿”。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前身是矿业公司一个临时据点,被她的前身——一个同样叫夏晚的年轻女性——用几乎全部的积蓄和一笔天文数字的债务盘了下来,改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梦想?多么奢侈的东西。前身大概只是想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显然,她失败了,并且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那压力最终击垮了她,或者说,成了此刻夏晚占据这具躯体的契机。
债务! 数字在记忆中冰冷地浮现:三百七十万星际信用点!来自一个名叫“银星信贷”的私人星际高利贷公司。利息像蠕动的毒蛇,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本金。催债通告三天前刚在门口的破旧信息屏上最后一次滚动播放过,猩红的字体写着“最后通牒”和“强制回收资产并追索无限责任”。
更荒谬、更让夏晚如坠冰窟的是:这个鬼地方,还特么需要接收星际游客 !这是拿到那笔恐怖债务时的一个附加条款——“遗落之星”被勉强纳入了一个边缘旅游线路的临时停靠点,作为“体验原始荒凉和失落历史感”的特殊项目,目的是提升客人的返程评价满意度……简直荒谬绝伦!前身为了得到那笔救命钱,签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身份! 记忆深处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针,瞬间刺穿了夏晚刚刚理清一点思绪的大脑。她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她是……一个来自蔚蓝星球,名叫夏晚的地球人!一个21世纪普通社畜!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星际时代,寄生在这个同样叫夏晚的少女身上。她对这个时代的常识几乎为零,对星际种族、科技、文化……一切的一切,完全是黑洞般的无知。
暴露?那会是何等的下场?实验室里的切片?奴隶市场的最底层货物?被当作精神不稳定的下等生物流放到更恐怖的死亡行星?
恐惧,巨大的、沉甸甸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重的鼓点,砸在她的耳膜上。她能清晰地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冲撞的声音,也能感觉到额角伤口的血液正混着冷汗滑落。
“呼……”她艰难地、大口地喘息着,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金属和尘埃的味道,呛得她直想咳嗽。她强迫自己冷静,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撑着冰冷的金属床边坐了起来。身体的酸痛和额角的疼痛交织,清晰无比地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环顾四周。这个所谓的“民宿”内部,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空旷的大厅中央,胡乱堆放着一些辨不清用途的废弃零件,沾满了厚厚的灰尘。几张用废弃金属箱充当的“桌子”歪歪扭扭,上面散落着油污和工具痕迹。几张同样用破布盖着金属板做成的“床”,围靠在墙边。角落里,一个似乎是吧台的结构,台面缺了一大块,露出里面锈蚀的骨架。照明设备只有头顶几盏闪烁着接触不良光芒的惨绿色应急灯,将人的脸庞映照得如同鬼魅。墙壁斑驳,布满霉菌和水渍的痕迹,更可怕的是,离吧台不远处的墙角,一道可怕的金属撕裂口暴露出来,从屋顶直接裂到地面,仿佛被某种巨力生生撕开,外面就是毫无遮拦的荒原冷风,正呜呜地往屋子里灌。冷意刺骨。
这就是她的“家”。一个濒临破产、四面透风的巨大金属坟墓。
夏晚扶着沉重的额头,摸到了一手温热的血液。她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酸楚。她必须处理伤口。记忆告诉她,离这不远有个被清理出来、勉强能用的盥洗区域,那里还有一小盒所剩无几的急救胶。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盥洗区。金属地面上散落的各种废弃物和灰尘在惨绿灯光下形同鬼影。推开门,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金属洗手盆和一个勉强能使用的能量净水头。水很小,断断续续。她凑上去,用冰冷的水小心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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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额角的伤口和脸上的污迹血迹。
抬起头,她看向挂在墙上一块布满裂痕、勉强可用的光滑金属板——这是仅有的、能模糊映出人影的“镜子”。
镜面反射出的是一个年轻而陌生的少女面孔。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失血和恐惧让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色。五官轮廓清晰,眉眼间还带着点未曾彻底被生活磨平的韧性,但此刻,那双本该灵动的眸子里,盛满了惊恐、茫然和一种被世界遗弃的绝望。她的头发是棕黑色,有些凌乱地散在肩头,被血污黏了一缕在脸颊上。额角的伤口不长,但很深,暗红色的血痂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这……就是“夏晚”。一个背负着天文债务、困守绝境荒星、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因身份暴露而万劫不复的……穿越者。
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沾满血污的脸,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冻得比遗落之星的寒风还要冷。活下去?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只是为了偿还那笔能把人压得灰飞烟灭的债务?还是为了等着被某个章鱼脑袋、节肢昆虫般的外星游客识破身份,送进未知的实验室切片研究?
一个突兀的画面碎片瞬间闯入脑海。那是原主最深刻的恐惧记忆:在星际信息终端上,曾无意看到一则关于“身份不明智能体”的新闻。一具被剥离了意识、浸泡在巨大玻璃罐里的、扭曲的人形生物标本在透明的培养液中浮沉,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冰冷的屏幕上滚动着“高度警戒!疑似远古未知入侵形态!研究价值最高等级”的字幕。
“呃……”剧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头,夏晚猛地趴到洗手盆边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金属盆壁刺激着她灼痛的喉咙。镜面里,那双充满惊惧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受惊小鹿,瑟瑟发抖。
冷汗瞬间湿透了单薄的、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旧衣服。冰冷的空气直接穿透布料,刀子一样刮过皮肤。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指尖用力到嵌入皮肉,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痛感来压抑那足以摧毁意志的恐惧。但没用。巨大的绝望如同头顶那片铅灰色的天空,沉重地压迫下来,让她喘不过气。
这个星际时代,对“未知”的态度充满了掠夺性和毁灭性。她这个来自地球、对眼前一切一无所知的“未知智能体”,就是最大的异类。
怎么办?
她靠在那冰冷光滑又肮脏的金属板“镜面”上,任凭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三百七十万信用点的债务像一条绞索,套在她的脖子上越收越紧。而“夏晚”这个身份本身,更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外面,荒星死寂的风穿过墙上的巨大裂隙,发出尖锐的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夏晚猛地抱紧了自己,在冰冷、破败、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废墟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