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验室回来，宿舍只有苏宜一人。
撕开包裹在外面的气泡膜，苏宜将玫粉色的扑克牌盒取出来。
按照合同，商家那边希望苏宜能在这周之内拍摄完内容。
固定好镜头角度后，苏宜换上了一条粉白色的蓬蓬蛋糕套裙。
为了更符合卡牌主题，他脖子上戴有一条同色猫爪颈圈。
按下延时拍摄键后，苏宜上半身微微前压，右手覆在锁骨上，指缝中夹着一张猫爪卡牌。
这样的距离，足够看清牌面上的字。
桃心形领口，细白的指尖按着锁骨，粉红的牌底映衬肌肤，往下腰间裙摆堆叠如同翻糖蛋糕。
苏宜检查几遍，将照片发送给商家。
对面回复得很快，表示对照片很满意，但希望能换个姿势展示。
“是否可以考虑将牌咬在嘴里呢，只用露半张脸。”
苏宜蹙了下眉。
敲下字：“合同里写得很清楚，我不接受露脸。如果你们临时改变条件，那么就没有必要继续合作下去了。”
后续商家提出可以提高佣金，苏宜依旧不为所动。
见他态度坚决，对面没有再提出异议。
按灭手机，苏宜抿抿唇，看来以后接合作还是应该更谨慎些。
*
周一下午，项目进入收尾阶段，苏宜正梳理观测数据。
林津走进实验室，拍手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今晚安排了聚餐，让大家放松一下。”
他侧头与苏宜对上目光，嘴角上提，“这是我们团队的最后一天了，希望大家都不要缺席。”
阳光从高窗斜切进来，落在苏宜根根分明的眼睫上，在眼睑投下一小片浅影。
愣神的片刻，林津忽然感受到一道过于沉凝的视线。
他目光一错，望向斜后方那道更高的身形。
江允叙站得挺拔，视线越过苏宜毫不避讳地锁定他，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但眼底的审视不会作假，林津顿了下，错开视线。
晚上。
推开包间的大门，音乐掺着笑闹声涌到耳边，苏宜环视一圈找到角落坐下。
面前摆了几瓶颜色绚丽的鸡尾酒，苏宜清楚自己的酒量，便只端了一杯橙汁慢慢喝。
刚咽一口，身旁就有人靠近。
“苏宜，我可以和你喝一杯吗？”男生端着酒杯，脸颊微红。
“不好意思……”苏宜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横插过来。
林津用自己的酒杯跟男生碰了一下，细框眼镜下的脸斯文内敛，“他不太会喝酒，学弟我和你喝吧。”
话毕，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男生没有退缩，转头看向苏宜，“喝果汁也可以的。之前项目上你帮过我很多，我想对你说声谢谢。”
场面有些微妙。
苏宜索性端着橙汁挨个撞了下他们的杯子，清脆声中果汁在杯中轻轻荡晃。
“好了，大家都已经喝过了，都别围在角落了。”
因为刚喝过果汁，苏宜唇瓣上覆着层极薄的水光，颜色比平时更加红润。
像沾了露水的浆果。
江允叙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男生微仰的脸从人影间隙中露出，鲜艳的唇瓣一张一合，在旋转灯球的流转下，整张脸生动又漂亮。
至少他面前的那两个人都盯得不转眼。
脚步微顿，江允叙走过去在另一端的沙发坐下。
男生不甘心地离开后，林津在苏宜身边的位置坐下。
偏头看向他的侧脸，“项目结束了，你之后有有什么想法吗？”
“应该会参加一些竞赛。”苏宜垂眸盯着地上游动的光圈，“争取拿到附加分。”
“你绩点排名靠前，各方面都很出色，应该不用担心保研的事情。”林津松弛地开了个玩笑。
“况且再有什么课题，我难道还会落下你？”
这种略带试探的话语，让苏宜心绪有点浮动。
他从桌上端起一杯饮品抿了一口，入口才发现是鸡尾酒。
苦涩混着气泡感在舌尖炸开，苏宜下意识想蹩眉。
他转头直视林津，“学长你平时那么忙，不用考虑我，我自己有规划。”
“苏宜……”林津刚张开嘴。
苏宜立刻打断了他，“我去趟卫生间。”
门外隔绝包厢内的喧闹，苏宜站在洗手台前，唇瓣抿得有点紧。
他后悔答应进入林津的课题组了。
以至于他之后的每一次拒绝，在对方那里都保留谈判的余地。
心里有点堵，苏宜低头捧起水浇在脸上。
鼻尖沾着几颗透亮的水珠，他望向镜子，发现背后多了一个人。
江允叙立在门口，走廊的灯光落在他的肩上，切出一道冷硬的折线。
两人的视线透过镜子相交，江允叙的瞳孔呈现出没有一丝杂质的深黑。
苏宜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抽出纸巾低头擦干脸上的水珠。
脚步声在空荡的卫生间里很明显。
江允叙走到洗手台旋开水阀，与苏宜并肩而立，垂眸盯着水流顺着指缝漫过手掌。
冲了两下，他抬手关掉龙头，整个过程表情始终很平静。
这时，两张纸巾从旁边递过来。
江允叙抬眸，视线越过纸巾看向后面那张脸。
睫毛上还沾着点未干的水珠，眨眼时，有点摇摇欲坠。
他抬手接过纸巾的同时，嗓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喝酒了？”
他身上那种矛盾的疏离感又褪去了。
苏宜轻“嗯”一声，解释说：“不小心喝了一口。”
暖调的灯光将他脸上的细小绒毛照得清晰可见，连带着眼尾都染上点温软的色泽。
说话时下巴微仰，神情很乖的模样。
江允叙想到他在包间也是这副样子，心绪忽然微微烦燥。
他眼皮半垂，明知故问道：“不走吗。”
“包间里有点热，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苏宜说。
他又在对他撒谎。
又是顶着这张无辜纯洁的脸。
江允叙的情绪变得更加烦闷，胸口有股压抑的郁气。
他站在原地没动，碎发微垂露出优越的眉骨，声音跟往常一样淡漠。
“真的吗，难道不是因为担心林津会跟你表白。”
意料之中，他看到苏宜睁圆的眼睛。
“又或者是，担心别的男生会继续跟你纠缠。”
卫生间内顿时变得很静谧。
苏宜咬紧唇瓣，猜不透江允叙为何能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敏感的话。
很怪异。
甚至因为口吻太过稀松平常，像随口问起一件小事，让他难以生出被冒犯的感觉。
“没有。”苏宜不肯承认，“大家都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唇瓣被他自己咬得更加红艳，江允叙看到，理智终于回归。
无论是林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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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其他人。
他都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去过问苏宜的私人情感。
他们只是舍友，关系甚至谈不上亲密。
江允叙眉峰微敛，强行压下起伏的思绪，朝对方开口。
“走吧。”
苏宜微愣，“我还不想回包间……”
“我知道。”江允叙十分有耐心地说，“是回学校。时间不早了，这个理由很充分。”
平日里不近人情的舍友竟然会教人怎么找借口脱身。
苏宜感到十分新奇。
被他这么盯着，江允叙紧绷的情绪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你在大门等着我，我进去说一声就走。”
只是一想到不用再回烦闷的包间，苏宜心情就变得明媚，他眉眼弯弯。
笑意仿佛在眼底流动，“好，我等你。”
*
走出长廊，江允叙知道苏宜会在门口等他。
但当视线越过台阶往下落时，心跳还是莫名慢了半拍。
晚风吹动苏宜的发丝，他回过头，脸颊白皙像晕着一层光，唇边梨涡浮现。
“江允叙。”声音又清又脆，“我们走吧。”
从门口到台阶的那几步，时间好像被无形地拉长。
以至于江允叙能够看清苏宜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走到男生跟前，唇线抿平，“你的头发被吹乱了。”
“嗯？”苏宜鼻子里冒出一声疑惑的气音，抬手去碰自己额前的碎发，“哪里？”
一只宽大的手帮他按下头顶翘起的发丝，“头顶。”
江允叙开口，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穿过皮肤。
酥麻让他下意识碾了下指腹，却不小心捻住一缕发丝。
蹙了下眉，江允叙收回手。
夜深人静，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要不要打个车？”苏宜问。
江允叙平视前方，步履迈得比以往稍小，“你决定吧。”
于是苏宜点开打车软件，利落地完成下单、付款。
他偏头看向江允叙，屏幕光勾勒出他柔和的线条，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上次你帮我付车费，这次轮到我了。”
脑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江允叙没有捕捉到。
出租车到地点后，苏宜先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他没有合上身后的车门，江允叙顿了下，还是坐进了后座。
上车后，他报出了排练室的位置。
“咦，你今晚不回学校吗？”苏宜侧头看向他。
窗外的霓虹碎成流动的光斑，车厢后座空间不大，两人的腿几乎要碰到一起。
“不了。”江允叙说，“我演出前都有排练的习惯。”
苏宜看向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修长分明，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双手会有茧。
出租车先一步到达京大，苏宜从车上下去，手没有离开车门。
而是按着窗沿弯下腰，脑袋凑到车窗前。
发丝和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往下坠。
眼睛亮晶晶的，像沾着糖霜一样。
“江允叙，祝你明天演出顺利。”
上扬的尾音让空气都变得有点甜丝丝。
江允叙的脸半隐在阴影中，他偏过下颌，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他确定了。
苏宜在和他单独相处时会变得更活泼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