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抱着厚厚的被套，苏宜整张脸都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热气，从脖颈一路红到耳根，像颗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烫、熟透了的小番茄。
借着阳台的光线，江允叙能看清苏宜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目光下移，看着快垂到地上去的一角被套，说：“要掉到地上了。”
苏宜嘴里轻轻“啊”了一声，低下头想找到那角溜掉的被套，“不会又要重新洗一遍吧……”
手中忽然一轻，苏宜一愣茫然抬头。
江允叙神情平静，怀里抱着那团被他衬小了一圈的被套，问：“要放到哪里？”
思考两秒，苏宜满脸迟疑地给出答案，“……我想把床上的被套换一下。”
江允叙颔首，阳光在他的眉弓下刻下一道阴影，语气稀松平常地开口：“那你换吧。”
见他似乎没有放下的意思，苏宜只好先脱掉鞋爬上床，将床上的被套拆下来。
江允叙就站在床下等他，怀里抱着一大团格格不入的天蓝色被套，上面还印着白色印花。
像是往野性难驯的孤狼头上插了朵小花，两种完全不搭的东西硬生生凑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
苏宜跪在床上，掀开床帘探出上半身说：
“把被套递给我吧，谢谢你。”
他两只袖子都挽了起来，两条小臂光洁白皙，连递到面前的指尖都透着粉，领口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垂落，大片肌肤一览无余。
两片锁骨、胸口，以及……
江允叙倏地挪开眼，心头莫名微燥，将被套递上去后，伸出去的手却没有收回。
“换下来的被套递给我。”
苏宜怔了下，还是依言照做。
拆下来的被套颜色是鹅黄色，和天蓝色一样都是很轻盈活泼的颜色。
拿到手的那一刻，被套上的气味扑面而来，江允叙眉心轻轻动了下。
……太香了。
洗衣液留下的香味是这样的吗？
换完被套，床帘内立刻充满了阳光的柔和气息，苏宜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爬下床，笑眼弯成月牙，冲江允叙再次道谢。
江允叙看着他清亮干净的眼珠里漾起的笑意，像是水底悄然浮起的几颗小气泡，轻盈地向上浮出。
帮了一点小事就让他高兴成这样吗？
苏宜刚从他手里接过被套，就听见他突兀地问道：
“你换洗衣液了？”
明明是疑问句，却让他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
苏宜有点惊讶：“你闻出来了吗？我刚把洗衣液换成橘子味道的。”
最近超市橘子味道的洗衣液正好在打折，他囤了好几瓶。
不是橘子味道，分明是一种不知名的香味，很淡，就仿佛……
江允叙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男生身上，是从他身上沾染的一样。
长年累月，才能变得那么香。
苏宜抱着被套往阳台走，手机忽然从衣兜滑了出来。
一只修长的手在空中帮他截住，苏宜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已经被递到了眼前。
识别到人像，手机自动面部解锁。
——一张两个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看着对方呆住的模样，江允叙平静地转身将手机扣在对方桌面上，如同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之前的表情包、便利店的巧合，以及私藏他的照片。
江允叙蹙了下眉，都证明苏宜对他似乎并非一时兴起。
这与他的猜测背道而驰。
不过不久他就会搬出宿舍，这种事他无须放在心上。
原本苏宜解释的话都到嘴边了，但对方的神情让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江允叙应该没有看见。
苏宜又一次说了“谢谢”。
江允叙应了一声，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次他态度变得冷淡不少。
*
校庆越来越近，徐樱云发消息让苏宜去试穿一下戏服。
因为戏份太少，苏宜没有参加话剧排练，到了学校演出厅，徐樱云直接将他拉入一个化妆间。
“怎么样，你会穿吗？”徐樱云敲着试衣间的门问，“不用害羞，我可以帮你……”
话没说完，试衣间的门突然打开，苏宜红透的脸从门后露出，“没有，是我觉得腰太勒了走不动路。”
为了契合剧本中的人设，徐樱云特地挑选了一条奶油杏仁白的洛可可裙。
层层叠叠的裙撑如云朵般堆叠，装饰着大量蕾丝，蝴蝶结和缎带，苏宜伸手想去拽背后紧身胸衣的系带，却被徐樱云一把抓住。
“不行。”徐樱云眼睛亮得惊人，将苏宜拖到化妆镜前，“你坚持一下，我马上给你试妆。”
化完妆带完假发，苏宜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又看向旁边一直给他拍照的徐樱云，问：“学姐，真的不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徐樱云放下手机，把照片一张张展示给苏宜看，“你知道你穿上这条裙子有多漂亮吗，简直是恃美行凶！”
为了看清照片，苏宜脑袋凑得很近。
从上往下看的角度，能清楚看到他涂过睫毛膏的睫毛细密而卷翘，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鲜艳饱满的唇瓣如同樱桃一般，整个人娇丽又清纯。
徐樱云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苏宜，你有没有想过把照片发到网上去。”
苏宜一愣。
徐樱云却像想通了一样，“一旦火了，你就可以赚到钱不用去兼职了！”
“而且我知道一个软件，绝对很隐私，就算你发女装照也不用担心被人知道。”
她拿着苏宜的手机利落地下载了一个软件，注册登录一气呵成，然后把几张没有露脸的照片传了上去。
“放心，绝对不会有人认出你！”徐樱云最后再三保证。
看着软件引人遐想的粉色外观，苏宜抬头，“可这不是……”
徐樱云立刻红着脸心虚地打断他：“就是要越擦边的软件，私密性才会越高！”
“……”
从演出厅到宿舍，那枚桃色软件都一直躺在苏宜的手机里。
犹豫半响，苏宜还是躲在床帘后点开了那枚软件。
照片发出去不过半小时，后台的评论和点赞数却都已经显示99+。
这完全出乎了苏宜的意料。
忽略各种擦边言论，苏宜的目光停留在了打赏额的那一栏上。
各种礼物加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块了。
苏宜看了一眼规则，额度要满一千才能提现。
停留在照片删除键上的手指迟迟按不下去，苏宜的想法开始动摇。
他真的很需要钱。
平时各种兼职赚来的钱只够日常生活，每个月都要精打细算，超出一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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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以至于他每次买东西前都要先看价格。
也许，女装博主也能算是兼职的一种？
“小苏。”坐在电脑前的周橙也喊道：“你要用厕所吗?不用的话我去洗澡了。”
苏宜按灭屏幕，从床帘后探出脑袋，“我不用，你去洗吧。”
“行。”
刚从床上爬下来，门把手突然旋转，江允叙推门进来，与床边的苏宜对视。
脚步微微一顿，江允叙错开目光，从苏宜身边擦肩而过。
这些天江允叙早出晚归似乎有意在避开他，苏宜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走到阳台开始刷牙。
没多久，身边就站了一个人。
水流不断冲刷着手掌，江允叙抬头，目光落向镜子中的另一个人。
苏宜正鼓着脸颊像小鱼吐泡泡那样低头吐出一口泡沫。
关掉水阀，江允叙擦干净手，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苏宜，苏宜刚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
等人走后，苏宜抬头观察镜子中的自己，水珠从脸颊上滚落，有几滴还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细看之下，他反应过来是妆没有卸干净。
眼妆、唇妆都残留了一些。
刚好徐樱云给他拿了一些卸妆湿巾，苏宜找到后，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擦起脸。
江允叙转动着手上的尾戒，思绪微微波动。
如果没看错，苏宜是化了妆，大眼睛，下巴细细，嘴唇也比平时红润。
他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不得不承认，苏宜很适合。
看上去像个doll版洋娃娃。
听到浴室的水流声停止，江允叙站起身，刚好苏宜从他面前走过。
他垂眸看一眼收回视线，苏宜擦脸的力气太大了。
眼下的皮肤都红了一小块。
*
宿舍熄灯后，苏宜陷在被窝里，看着手机上徐樱云不断发过来的消息。
【樱桃】：我就说你会火吧！我看你的点赞量好高，连粉丝都有小几百了！
【樱桃】：怎么样，你想好了吗，要不要继续经营这个账号啊？
【樱桃】：其实光发穿裙子的照片不算擦边的，顶多是露肤度高了一点，更何况你是男生更没有什么可擦的了。
违心打出这句话后，徐樱云觉得自己像是在引诱涉世未深的小白花，心里生出一股罪恶感。
看着对面半天没有动静，以为苏宜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徐樱云正满心遗憾打算放下手机，紫色小蘑菇头像忽然冒出一个小红点。
【41】：但我对女孩子的裙子不怎么了解……
方正狭小的空间里手机屏幕成了唯一的光源，苏宜的脸被映得雪白，他抿唇看着沉寂的对话框，心中茫然。
终于，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紧接着，一连十几个链接被一口气甩了过来。
“紫色高腰蝴蝶结露背包臀裙。”
“蕾丝花边蓬蓬蛋糕裙”
“甜美森系碎花超短裙”
“黑色吊带女仆制服套装”
“……”
【樱桃】：怎么样，喜欢这些吗？这种款式保守一些，比较好接受。
【樱桃】：我收藏夹里还有其他比较火辣的，你要看看吗？
苏宜睫毛颤颤，打出一行字。
【41】：不用了，我觉得已经……够火辣了。